万铜整个人跪趴在地,大声道:“下官恭送卢相!”
卢远舟看她一点不接自己话茬,冷哼一声,乘轿而去。
万铜起身,发现玉砂正站在门口看着这边,忙快步迎上前:“玉侍卫长,送走那尊瘟神了。”
玉砂点头:“你所付出的,皇上都看在眼里,定不辜负你。”
万铜挺直脊背:“请陛下放一万个心,下官早把家中亲人妥善安置,绝不让那奸贼拿住半分把柄!”
两人回到牢里,周洪居然再次晕了过去。
南雪正在给他施针,楚云霜在一旁急得打转:“怎么回事,刚给他泡的不是治病的药吗?”
“药性太猛,只为逼他清醒。”南雪蹙眉,“他早已是油尽灯枯之象,眼下不过是在透支性命。”
萧煜白冷冷道:“既然如此,与其浪费药材费心救他,不如上点手段,好叫他快些交代真相。”
南雪忙眼神示意他不要再往下说。
楚云霜却是脱口而出:“出云毒针蚀心砂?”
在场几人都惊住,萧煜白和南雪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疑惑——“她怎么知道的?”
楚云霜自知失言,强自镇定:“这也是儿时先帝告知于朕的……”
至于先帝是怎么知道的,你们实在想知道就自己去问她吧……
在场几人神色各异,有了然、有困惑,但都没人再发问。
万铜命人拿过新的药碗和清水,南雪从怀里掏出几个小瓷瓶和金针,很快就给金针淬好药水。
萧煜白看得眉头紧锁。
“臣思虑再三,未用蚀心砂。”南雪望向楚云霜,“只用了行气提神的药物,但施的仍是蚀心针法,足够他受的了。”
萧煜白眸光冰冷:“对此等恶徒,何必心慈手软?”
“朕知道他刚才对你说的那些话大逆不道,”
楚云霜拉了拉萧煜白衣袖,叹气,
“朕就不说什么他也是无辜之人这种慷他人之慨的话了。眼下三法司还未到,若蚀心砂毒性发作,他死了,回头怎么光明正大地还你清白?”
她眸光清亮地看着萧煜白,声音在他耳边轻柔和缓,“就算你要离开,朕也希望你是堂堂正正地离开。”
在那澄澈如月的目光中,萧煜白觉得心中有根弦被拨动了。
又是这样的眼神。
又是这样的话语。
她总是这样对自己,是要他怎么想呢?
萧煜白喉结滚了又滚,终于是没再说什么。
楚云霜示意南雪动手。
片刻后,周洪在凄厉的惨叫声中惊醒,疯狂挣扎:“救命!饶了我!”
此时他的近前只有万铜。
这个粗壮的女掖庭令一巴掌抽在周洪脸上:“疼?疼就对了!这才刚开始!老娘可不像主子们那般宅心仁厚,你小子若再不好好配合,一会儿只会比现在疼百倍千倍!”
周洪感觉有一万只蚂蚁在啃食自己的五脏六腑,偏偏手脚都被捆住,无法抓挠,只能生生受着。
他颤抖着声言求饶:“大人开恩,大人开恩!求求您可怜可怜我!放过我吧!我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交代实情,本官自会饶你,”万铜示意一旁文书开始记录。
“说,你是如何入宫的?”
“我……我本就是宫里人……”
在隔壁听着的楚云霜众人皆是震惊。
“蒙谁呢?”万铜却是眼神一眯,“宫里虽无明文,可底下干活的谁不知道,卢相不许任何异族人入宫当差,出云人根本进不了宫。”
他用笔杆狠狠一戳周洪脖颈,“你是真不怕死啊?!”
笔杆精准地按在南雪方才施针的穴位上。
周洪顿时疼得青筋暴起,发出撕心裂肺的哀嚎。
“我说!是一个女人带我进来的!”他涕泪横流地求饶。
“什么女人?!”
“我不知道,但是她的衣服跟这里人穿的很像,她还带我见了一个大官,那个大官穿着和你一样的官服!……她好像叫那个大官曹大人。”
“曹白?”万铜脱口而出。
“是是是!”周洪眼睛一亮,“那个大官就是叫曹白!”
隔壁牢房中,楚云霜与玉砂对视一眼,彼此眼中都闪过一丝了然。
若真是曹白,那她全家被灭口的缘由就说得通了!
楚云霜原以为曹白之死与孙庆案有关,没想到还牵扯到周洪这条线。
可惜曹白已死,除了从她家中搜出的证物,这条线索已然断绝。
这边一时沉默,隔壁突然传来万铜略显急促的声音:
“周洪?周洪?”
几人即刻走入隔壁牢房,周洪已经再度昏死过去。
南雪去摸他脉搏,蹙眉摇头:
“他恐怕撑不了多久了。”
万铜捧着薄薄的供词呈到楚云霜面前:
“皇上,下官无能,只审出这么点……”
楚云霜拍拍她的肩膀:
“不怪你,有总比没有好。让南雪尽力医治,你在此守着,他一醒立即录口供。”
她捏着那张轻飘飘的供词,目光凝重,
“我们这是在和阎王抢时间了。”
“三法司的人为何迟迟未到?”楚云霜招手对玉砂下令,“派影卫去看看,这几位大人究竟在忙什么。”
月色下,几道黑影自宫墙掠出,悄无声息地融入了夜色。
一个时辰后,京城最豪华的青芷楼屋顶,几只鸟扑梭梭飞走。
院中,一位气宇轩昂的女子在几名差役拱卫下信步穿过回廊。
廊下莺莺燕燕的男子们纷纷避让行礼。
她目不斜视,径直踏入一间名为“天香阁”的雅间。
屋内歌舞骤停,在座的数位官员连忙起身恭迎:“卢相!”
卢远舟从容走向主位:“久等了,诸位。”
“能为卢相效力是我等的福分!”
一个尖脸阔嘴的官员抢先上前斟酒,“卢相日理万机、夙兴夜寐,实在令下官感佩。”
席间众人纷纷附和,一时间谀词如潮。
落座后,卢远舟睨向斟酒的官员:“赵御史,今晚何故不应诏入宫?”
听到她明知故问,赵御史面上一派无辜:
“下官实在不是有意的!只是降异象,六月飞雪,臣心急如焚,出门时不慎滑倒了。若皇上过问,还请卢相万万替下官美言几句!”
她朝卢远舟躬身作揖。
卢远舟点点头:“原来如此。既然赵御史腿伤,那还是先照顾好身体为要,你对琅玉的忠心,本相必定替你传达给皇上。”
“对了,赵大人长女如今芳龄几许?”卢远舟捻起赵御史给她斟好酒的金杯。
赵御史忙拿起自己桌上的银杯,朝卢远舟躬身:“二十有一。”
卢远舟转动酒杯:“赵御史如此忠心,令嫒想必也是可造之材,改日带来让本相瞧瞧。”
赵御史喜形于色,仰头饮尽杯中酒:“下官多谢卢相提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