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大柱回过头,看见是她,眉头皱了皱:“啥事?我忙着呢。”
他跟王桂芬一个德性,看赵小花娘俩不顺眼,总觉得她们是“扫把星”。
林仲秋把烟递过去,笑得一脸无害:“我听我娘说叔快评先进了?特意来道喜。这烟您抽着玩,我不懂事,以前要是有得罪的地方,您多担待。”
赵大柱的眼睛瞬间亮了——带过滤嘴的“大生产”,在砖窑厂可是稀罕物,够他在工友面前显摆好几天。
他接过烟盒掂了掂,语气缓和不少:“有事说事,别整这些虚的。”
“也没啥大事。”林仲秋往窑厂门口瞟了眼,压低声音,“就是……昨天福宝妹妹偷试验田人参的事,您知道吧?”
赵大柱的脸沉了沉:“那死丫头片子,净给我惹事!”
“可不是嘛。”林仲秋叹了口气,“我听李书记说,这事要往上报,说偷公家东西影响集体荣誉……叔您这先进评比,要是因为这事受了影响,多不值当啊。”
这话像根针,精准地扎在赵大柱的痛处。
他这辈子就盼着评个先进,好让儿子在学校抬得起头。
要是因为赵福宝这档子事黄了,他能把王桂芬娘俩皮扒了。
“我知道了。”赵大柱的脸色阴沉沉的,“你回去吧,这事我会处理。”
林仲秋要的就是这句话,笑眯眯地应了声,转身就走。
刚出砖窑厂,就听见里面传来赵大柱的怒吼:“我评先进的事要是黄了,看我不扒了你们娘俩的皮!”
紧接着是王桂芬的尖叫和东西摔碎的声音——看来这顿揍是免不了了,正好让他们内讧,省得总盯着自家。
往学习班走的路上,林仲秋买了两个肉包子,用油纸包着,还热乎。
路过公社大院时,看见赵福宝蹲在墙根下哭,脸上带着巴掌印,红得像猴屁股,不用问也知道是被赵大柱打的。
“哟,这不是福宝妹妹吗?咋在这儿哭呢?”林仲秋故意停下脚步,把肉包子的香味往她那边送。
赵福宝抬起头,看见是她,眼睛里像要喷出火来,声音嘶哑:“是你!是你告的状!”
“我可没那闲工夫。”林仲秋咬了口包子,油汁顺着嘴角流下来,“自己做错事挨打,怪得着别人?再说了,偷东西的时候咋不想想后果?”
“你等着!”赵福宝抹了把眼泪,眼神怨毒,“我不会放过你的!”
“随时奉陪。”林仲秋挥挥手,头也不回地往前走。
身后那缕白色气运跟疯了似的追过来,带着股戾气,刮得她后颈子发凉。
林仲秋冷笑——吸吧,吸得越多,反噬越狠,真当气运是白来的?
学习班门口,老王正靠在柱子上抽烟,看见林仲秋,眼睛一亮:“小花丫头来了?”
“王叔。”林仲秋把剩下的一个肉包子递过去,“刚买的,您尝尝。”
老王也不客气,接过去两口就吃完了,抹了抹嘴:“你哥今天表现不错,能出来晒晒太阳,我帮你叫他。”
没一会儿,赵建军就跟着老王出来了,比昨天精神点,只是眼睛里还有红血丝。
“小花,你咋又来了?”他接过林仲秋递来的粮票,声音发颤,“娘还好吗?”
“娘好多了,就是惦记你。”林仲秋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哥,到底是谁举报你的?你好好想想,出事前跟谁接触过?”
赵建军皱起眉,沉思了半天:“我也不知道……就前几天,福宝总来问我学校的事,还问我有没有听收音机……”
果然是她!
林仲秋心里咯噔一下——这丫头看着年纪小,心思却这么歹毒,不仅吸气运,还会栽赃陷害,是想把大哥彻底毁掉。
“哥,你别担心,我会想办法救你出去的。”林仲秋安慰道,“你在里面好好表现,别跟人起冲突。”
赵建军点点头,刚要再说点什么,就被老王催着回去了。
林仲秋看着他的背影,心里盘算着——得找个机会拿到证据,证明大哥是被冤枉的,最好能让赵福宝自己露出马脚。
回到家,赵秀兰正在纳鞋底,看见她回来,连忙问:“见到你哥了?他咋样?”
“挺好的,娘放心。”林仲秋把肉包子递过去,“还热乎,您快吃。”
赵秀兰咬了一小口,眼泪就掉下来了:“苦了你了小花……要不是为了我和你哥,你也不用这么辛苦……”
“娘别这么说。”林仲秋帮她擦了擦眼泪,“等哥出来了,咱一家人好好过日子。对了娘,你还记得弟弟妹妹丢的那天,谁在赶集现场?”
提到龙凤胎,赵秀兰的眼泪掉得更凶了:“我记得……那天人多,福宝也在,还帮我看过孩子……后来人一挤,就找不到了……”
林仲秋心里“咯噔”一下——又是赵福宝!
这丫头绝对有问题,说不定弟弟妹妹的失踪就跟她有关!
“娘,您别着急,我会找到弟弟妹妹的。”林仲秋握紧拳头,眼神坚定,“肯定能找到。”
傍晚时分,村里突然吵吵嚷嚷的,说是老张家的芦花鸡丢了,正满村找呢。
林仲秋心里一动,走到院门口,看见王桂芬鬼鬼祟祟地从她家后院溜过去,围裙里鼓鼓囊囊的,还掉出根鸡毛。
“婶子,你围裙里藏啥了?”林仲秋故意问。
王桂芬吓了一跳,慌忙捂住围裙:“没……没啥……”说完就跑,跑得比兔子还快。
林仲秋挑了挑眉——这王桂芬前阵子偷鸡蛋刚被抓,今儿又鬼鬼祟祟的,指不定又在打啥歪主意。
她放轻脚步,悄悄跟了上去。
果然,王桂芬没回自己家,而是绕到村西头的草垛旁,赵福宝正蹲在那儿等着,眼睛亮晶晶的。
“拿到了?”赵福宝急切地问。
“拿到了,快藏好。”王桂芬从围裙里掏出只芦花鸡,用绳子捆着腿,还在扑腾,“等晚上没人了,偷偷杀了,给你补补身子。”
“太好了!”赵福宝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伸手就要去摸鸡。
就在这时,老张头拿着锄头怒气冲冲地跑过来,身后跟着一群看热闹的村民:“好啊你们!偷了我的参还不够,还偷我的鸡!我今天非打死你们不可!”
王桂芬和赵福宝吓得魂都没了,手忙脚乱地想把鸡藏起来,却被老张头一把抓住:“人赃并获,你们还有啥话说!”
“不是我们!是赵小花!”赵福宝急得脸通红,指着村口大喊,“她昨天还跟我说老张家的鸡最肥,让我想法子弄一只,说她娘病着需要补!是她指使的!”
众人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林仲秋正站在不远处,抱着胳膊看戏,脸上带着笑。
“小花丫头,真是你让她们偷的?”老张头皱起眉,不太相信。
“张大爷,您觉得我像那种人吗?”林仲秋走过来,指了指赵福宝,“早上我还看见她在公社哭,说被我叔打了,现在就来偷鸡,这速度够快的啊。”
“你胡说!”赵福宝急得跳脚,“就是你指使的!”
“我指使你?有证据吗?”林仲秋冷笑,“谁看见我跟你们说话了?倒是你们,偷参被抓,偷鸡又被抓,这运气也是没谁了。”
周围的村民都笑了,七嘴八舌地议论:“就是,自己偷东西还想赖别人。”
“这娘俩真是没救了。”
“老张头,别跟她们废话,报公社送派出所去!”
赵老太不知从哪儿跑出来,一把抱住老张头的腿:“他叔,你就原谅她们吧,孩子不懂事……我赔你钱,赔你钱还不行吗?”
“赔钱?你赔得起吗?”老张头气得发抖,“那是公社特批的种鸡,下的蛋要留种的!我看你们是故意破坏集体财产!”
这话可不是闹着玩的,破坏集体财产在这年头是重罪。
赵老太吓得脸都白了,直打哆嗦。
王桂芬也瘫在地上,一句话说不出来。
林仲秋看火候差不多了,故意叹了口气:“张大爷,要不就算了吧。福宝妹妹年纪小,估计也是饿坏了。再说了,把她们送派出所,也影响咱村的名声不是?”
她这话看似在求情,实则堵死了她们的退路——要是还不知好歹,就是不识抬举,连村民都不会帮她们。
老张头犹豫了一下,看在林仲秋的面子上,哼了一声:“这次就饶了你们!要是再有下次,直接送公社派出所!”
赵老太连忙点头哈腰地谢了,拉着赵福宝和王桂芬灰溜溜地跑了,连那只芦花鸡都忘了拿。
老张头拎着鸡,瞪了她们一眼,又对林仲秋道:“小花丫头,今天多亏了你,不然这事儿没完。”
“张大爷客气了。”林仲秋笑了笑,“都是一个村的,哪能真让她们去坐牢。”
周围的村民也纷纷夸林仲秋懂事,说她比赵福宝强多了。
林仲秋应付了几句,转身回家,心里却冷笑——这只是利息,真正的账,得慢慢算。
回到家,赵秀兰已经睡了,呼吸均匀,脸色好看多了。
林仲秋坐在炕边,看着窗外的月亮,心里盘算着下一步。
赵福宝和王桂芬吃了这么大的亏,肯定不会善罢甘休,说不定会耍更阴的手段。
得尽快找到弟弟妹妹,还要想办法救大哥出来,时间不等人。
她从炕洞里摸出剩下的钱,数了数,还有两块多。
明天去黑市看看,能不能换点紧俏的东西,比如布料或者肥皂,拿去跟人换消息,说不定能问到弟弟妹妹的下落。
夜深了,村里静悄悄的,只有虫鸣声。
林仲秋躺在硬邦邦的土炕上,手指摩挲着粗糙的炕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