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往水塔的路比想象中难走。
净水厂爆炸后,不少管道被炸得支离破碎,横七竖八地挡在路中间,锈迹斑斑的铁皮像张开的獠牙,稍不注意就会被划破衣服。
疤脸余孽走在最前面,用砍刀劈开挡路的锈藤,动作熟练得不像个“投降者”。
“刀疤脸以前总说,这水塔是他的‘王座’。”疤脸余孽突然开口,声音有些干涩,“红雾刚爆发时,他带着我们抢占这里,杀了不少想喝水的人……那时候我觉得他是英雄,能保护我们活下去。”
林仲秋没接话,只是握紧了工兵铲。
她见过太多为了生存而扭曲的人性,玄鸟教的疯狂,北宋官场的贪婪,和这末日里的刀疤脸本质上没什么不同——都是把自己的活路,架在别人的尸骨上。
水塔孤零零地立在净水厂的废墟里,像个锈迹斑斑的巨人。
塔身上布满弹孔,底部的铁门被炸开,露出黑黢黢的入口。
矮胖子举着消防斧,紧张得手心冒汗:“要不……咱还是用水冲吧?别进去了。”
“不行。”林仲秋摇头,“必须确认引爆器在哪,万一被别的蚀骨者或者幸存者捡走,就是个定时炸弹。”她转向疤脸余孽,“你确定他在上面?”
疤脸余孽点头:“他从不走后门,肯定在顶层的了望台。”
三人小心翼翼地走进水塔,里面弥漫着铁锈和灰尘的味道,旋转楼梯缺了好几级,只能手脚并用地往上爬。
爬到一半时,突然听到顶层传来刀疤脸的歌声,跑调跑得厉害,却透着股诡异的兴奋。
“他疯了。”疤脸余孽的声音发颤,“以前他只有杀红了眼才会唱歌。”
林仲秋示意两人停下,自己贴着墙壁往上挪。
顶层的了望台不大,刀疤脸背对着楼梯口,坐在地上,手里拿着个黑色的盒子——正是引爆器!
他面前还躺着个人,盖着块破布,看不清是谁。
“我的‘王座’……谁也抢不走……”刀疤脸喃喃自语,用手抚摸着水塔的墙壁,“等炸了这里,大家就都平等了,都变成灰……”
林仲秋对楼下的矮胖子做了个手势——三长两短,是约定好的“准备用水”。
矮胖子立刻会意,转身下楼去连接消防水带。
“刀疤脸。”林仲秋突然开口,慢慢走出去,“别傻了,你炸了这里,自己也活不了。”
刀疤脸猛地回头,眼睛里布满血丝,看到林仲秋,突然笑了:“是你?那个带过滤器的小娘们!你来得正好,陪我一起上路!”他举起引爆器,“你看这是什么?只要我一按,这里就会变成烟花!”
“你不敢按。”林仲秋盯着他的眼睛,“你要是想死,早就死了,何必等到现在?你只是不甘心,不甘心自己的‘王座’没了。”
这句话似乎戳中了刀疤脸的痛处,他猛地站起来,指着地上的破布:“你知道这是谁吗?是那个举斧头的疯子!他居然敢跟我抢引爆器,被我活活打死了!你看,谁敢挡我,谁就得死!”
林仲秋的心脏像被狠狠攥了一下。
她慢慢走过去,掀开破布——不是瘦高个,也不是矮胖子,是个不认识的管委会成员,大概是内讧被杀的。
“你骗我。”林仲秋松了口气,语气却更冷了,“引爆器根本不在你手里,你只是在虚张声势。”
刀疤脸的脸色变了变,举着引爆器的手有些发抖:“你胡说!我这就按给你看!”
就在他要按下去的瞬间,了望台侧面的检修口突然“哗啦”一声被撞开,消防水带像条水蛇一样窜进来,高压水流“噗”地喷了刀疤脸一脸!
“啊——!”刀疤脸被水流冲得连连后退,手里的引爆器掉在地上。
林仲秋趁机冲过去,一脚将引爆器踢到角落里,用工兵铲顶住他的脖子。
“别动!”疤脸余孽也冲了上来,举着手枪对准刀疤脸的头。
刀疤脸被水浇得像只落汤鸡,却突然笑了:“好……好得很……你们赢了……”他的眼神涣散下去,身体一软,瘫倒在地上,不知是晕了还是死了。
林仲秋捡起引爆器,发现上面根本没有装电池——果然是个幌子。
她走到检修口,看到矮胖子正扛着消防水带傻笑:“阿秋哥,我这招厉害不?”
“厉害。”林仲秋笑着点头,心里却有些后怕——刚才要是慢一步,后果不堪设想。
收拾完刀疤脸(没死,只是晕了过去,被绑了起来),林仲秋在水塔的角落里发现了一个帆布包,里面装着些压缩饼干和水,还有一张地图,上面用红笔标着十几个红点。“这是什么?”
疤脸余孽凑过来看了看,脸色微变:“是……是其他幸存者的据点。刀疤脸说过,等解决了我们,就去端了这些据点,把所有人都变成他的奴隶。”
林仲秋把地图折好放进怀里:“看来,我们的‘临时安全区’,要扩大规模了。”
回到停车场时,过滤池已经开始正常运转。
清澈的水流进储水池,孩子们围着水池唱歌,老人们坐在旁边晒太阳,男人们还在挖沟,准备把管道铺得更远。
陈雪看到他们回来,手里的对讲机突然响了,里面传来一阵微弱的信号——是摩尔斯电码,三短一长,重复了三遍。
“是……是瘦高个!”陈雪激动得声音发颤,“他还活着!信号是从东边的仓库发来的!”
所有人都欢呼起来,矮胖子扛起消防斧就想往东边跑,被林仲秋拦住:“别急,先确认安全。”她让陈雪用对讲机回复信号,告诉瘦高个他们的位置,让他小心过来。
傍晚时分,瘦高个终于回来了。
他浑身是伤,衣服破得像布条,怀里却紧紧抱着个东西——是个完整的引爆器,上面还装着电池。
“我……我趁乱拿走了这个,怕刀疤脸还有后手……”他说完这句话,就晕了过去。
阿影赶紧给他包扎伤口,发现都是些皮外伤,没有伤到要害,只是累坏了。
夜幕降临时,停车场亮起了灯——是林仲秋用捡来的太阳能板和蓄电池做的简易路灯,虽然光线昏暗,却足以驱散黑暗。
过滤池旁边围满了人,刘工正在给大家讲解如何维护设备,陈雪则在教孩子们辨认摩尔斯电码,疤脸余孽被绑在角落里,看着这一切,眼神复杂。
林仲秋站在铁丝网边,望着远处的水塔。
那里已经成了新的“制高点”,矮胖子自告奋勇去守着,说要当第一个“哨兵”。
管道里的水在静静流淌,发出“哗哗”的声响,像首温柔的歌。
“阿秋哥,”陈雪走过来,递给她一块压缩饼干,“刘工说明天可以开始铺设往东边仓库的管道了,那里的幸存者要是知道有干净水,肯定会来的。”
林仲秋咬了口饼干,看着远处的红雾渐渐散去,露出几颗星星。
“不止东边,”她指着地图上的红点,“还有这些地方,都要铺上管道,让所有人都能喝上干净水。”
陈雪笑了:“那得铺到什么时候啊?”
“慢慢铺呗。”林仲秋也笑了,“反正我们有的是时间,有的是力气,还有……”她指了指正在灯下看书的孩子们,“还有他们,总有一天,会把这破地方变成真正的安全区。”
远处的水塔上,矮胖子点燃了一盏油灯,昏黄的光在夜色里格外显眼,像个孤独却坚定的灯塔。
管道里的水还在流,带着活性炭的焦香,带着铁棘木的坚韧,带着所有人的希望,流向更远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