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金泉是真的有点儿动心了,抬头看向陈建民。
这小子跟他唠了半天,光捡好听的说了,他提那三个条件一点儿没沾边儿,也就是说,要是按照陈建民的意思来的话,他就得做出让步。
这很正常,要不然人家凭啥动用关系给你治病啊?
就是吧,怎么说呢,他跟周丽红肯定是过不下去了,这一点他绝对不会松口,别的都好说。
至于离婚的原因,借口还不好找吗?
只是,这陈建民说了算不算呢?
“建民兄弟,不是我信不着你,你把晓梅老师喊进来吧。”
陈建民一听有门,别说喊刘晓梅了,就是把刘晓梅的校长找来,他都敢去做。
你还别说,这年代的老师确实是在人们心目中有地位。陈建民心中感慨着,让王金泉靠着墙坐下来,很快就去东屋把刘晓梅喊了过来。
进屋之后当着王金泉的面,把自己刚才说的那些话讲了一遍。
刘晓梅连连点头,面色严肃的说道:“金泉哥,说起来这事儿是我姐不对,我也给你当面赔个礼。我知道,我这个礼很轻,不值钱。你接不接都无所谓,但是你的身体重要啊。”
“咱们总不能跟自己的身体过不去,是吧?至于建民说的那些事,跟我想的一样。钱的事儿你不用担心,你要是不想去住院呢,我就让艳丽过来,隔个三五天的让她跑一趟,不敢说保证能治好你的病,但至少比现在要强上很多,肯定比你吃那中药汤子的要强。”
老师同志的一番话,让王金泉慢慢的低下了头。
陈建民知道这会儿他也不适合继续逼得太紧了,不给他思考的时间肯定不行。再说眼看着王金泉已经动摇了,就没必要再跟他进一步陈述厉害了。毕竟大家都是大人了,手指头长短还是分得清的。
果然,过了片刻之后,王金泉慢慢的抬起头来,像是做出了一个极其艰难的决定:“行,晓梅老师,我信你。但是卫生院我就不去了。”
他倒不是说不想去住院,而是不想离开自己这个家。
“另外,这个婚是肯定要离的。后面提那两个事儿,就当我没说。”
陈建民长长的出了一口气。看向刘晓梅,却没料到刘晓梅冲着他翻了一个白眼。
咦?她竟然也会翻白眼,呵呵,“冰美人”的面部表情越来越丰富了,这是好事。
让马大勺下跪磕头、不准周丽红出村子这两个条件算是取消了,眼下就剩下王金泉跟周丽红离婚的事,而且王金权提的要求还非常苛刻——周丽红必须净身出户。
就这一点来说,无论是刘晓梅还是陈建民,都做不了这个主。只能让当事人自己决定。
所以他们两个互相对视了一眼之后,陈建民留在了西屋,刘晓梅去问周丽红的想法了。
她把周丽红叫到了外面。
“姐,刚才姐夫……王金泉提的那三个条件你也都听到了,我跟建民跟他唠了一通之后,他答应把后面的两项取消,就是……他想跟你离婚这事儿,坚决不松口,你是啥意思?”
周丽红低垂着头,过了一会儿,捂着脸哭起来。声音不大,但听着特别揪心。
刘晓梅也蹲到了她的身旁:“姐,要不你考虑两天,我去跟王金泉说,让他匀个空(通融一下)。”
周丽红擦了擦眼泪,轻轻地摇头:“不用了,你跟他说吧,我同意离婚,也同意净身出户,除了身上穿的衣裳,我一样东西都不会从这里拿走。”
刘晓梅有些担心地问:“姐,这不是你想不想拿的事儿。你回娘家住,我舅舅和舅母都好办,关键是我表哥和表嫂,他们咋想?”
“你啥也不拿,就那么回去……”
其实,刘晓梅还有更闹心的话没说出口:作为离婚的女人,回娘家住,如果家里没有只有父母,那都好办。关键是周丽红的父母,也就是刘晓梅的舅舅舅母是跟他儿子儿媳妇一家一起过的,这个情况下回去了,她可就要瞅兄弟媳妇的脸色过日子了。
而且周丽红的兄弟媳妇是个极其厉害的角色,刘晓梅对这一点非常了解,所以她担心周丽红今后的日子咋过?
当然,周丽红可以尽快的再找一个男人,可是吧,这年头,离过婚的女人,尤其像周丽红这情况,想再嫁个像样的,很难。找个能对付过日子的,也不会对她有真心,整不好跳进火坑也是有可能的。
周丽红也是三十二岁的人了,本身也不笨,刘晓梅能想到的,她也都想到了,最后做出了决定:“我不离开周家村。”
她娘家相对来说挺远,在红山县另一边,距离这儿有小二百里地。
“那你离婚了去哪儿住?实在不行,跟我回家吧,我家住得开(住得下)。”刘晓梅拧紧了眉毛说道。
“不,我不离开周家村。”周丽红来了那股子犟劲儿,“我上老叔家去。”
“啊?他家……”刘晓梅马上明白了周丽红的意思,她所说的“老叔”,是周丽红本家的一个叔叔,并非亲的,名叫周三里,家里只有一个老伴,无儿无女,那人脾气不太好,但人还是不错的。
周三里也是周丽红和王金泉的结婚介绍人。
“也行,姐,我跟建民陪你去。”
周丽红再也挺不住了,扑到刘晓梅的怀里又哭起来。
接下来的事就好办了,陈建民跟王金泉约好了明天就让李艳丽过来给他看病,又扭头对有些垂头丧气的王金宝说:“金宝哥,我刚才那会儿跟你的说的那事儿,我认,该咋整就咋整。”
王金宝当时就露出了笑脸:“建民兄弟,你哥我不是那种光吃不吐的人,今后有啥事儿,你招呼我一声,别的不行,干点儿粗活啥的,我有得是劲儿。”
“好,肯定有麻烦金宝哥的时候。”
两人你好我好地唠了一会儿,陈建民把马大勺拽到了外面装木头绊子的一个棚子底下,递给他一根烟:“表哥,你也别多想了,破财免灾吧。”
“唉!”马大勺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蹲到地上把烟点着了,“我他妈真够点儿背(运气不好)的。”
陈建民心说,你这是点儿背不背的事么?有那花心却没那能耐藏住事,再说,你可是有媳妇儿的人啊?还大小是个领导,咋能这么大意呢?
当然,这些话想想得了,天大的人情都送给他了,这会儿就没必要刺激他。
“表哥,你跟丽红姐……”
马大勺直摆手,“建民兄弟,你抽空儿劝劝她吧,我是不能再出面了,不然,她还咋活下去?而且,我还得抓紧回去,把我朋友家邻居整明白了,不然,这事儿一旦传出去,后果挺严重。唉,我对不起丽红呀……”
不用往深里说,这么两句半话,陈建民就弄懂了他的意思,这他妈就是要始乱终弃的意思。
算了,人家的事,就别管了。
陈建民劝住了自己,眼睁睁地看着马大勺把烟头踩灭,连跟周丽红道别的意思都没有,直接就走出了院子。
刚从屋里出来的周丽红愣愣地瞅着马大勺越走越快的背影,脸色瞬间就变白了。
刘晓梅从她身后走出来,拉了一把陈建民:“走吧,陪我们去老叔家。”
谁都没想到的是,周丽红这一次犟着劲儿不离开周家村,倒是成全了陈建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