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没亮透，时空大厦的走廊就飘着股葱油香，混着桂花糕的甜，像被揉碎的朝阳，裹着暖乎乎的热气往人鼻子里钻。鲁班凌晨三点就爬起来了，灶台前的火光映得他满是皱纹的脸通红，手里的擀面杖“咚咚”敲着案板，面团在他掌心转得比枢纽的齿轮还溜。
“得让大伙垫着肚子看升旗，”他一边往饼铛里抹油，一边跟旁边烧火的张嘎念叨，“不然盯着屏幕看俩小时，肚子咕咕叫比国歌还响，那多不像话。”竹篮里的葱油饼已经摞了半尺高，油星子溅在蓝布围裙上，像缀了片星星点点的银河。张嘎手里的火钳“啪嗒”掉在地上，眼睛直勾勾盯着饼铛：“鲁班爷爷，能多烙俩带芝麻的不？俺想给屏幕里的解放军叔叔留一块——他们站那么久，肯定饿。”
鲁班被逗笑了，往他手里塞了块刚出锅的：“傻小子，他们有干粮呢。不过咱多烙点，看完升旗，给大伙讲讲解放军叔叔护旗的故事，配着热饼听才得劲儿。”他说着，又往面团里撒了把葱花，油锅里立刻“滋啦”冒起白烟，香味漫得更远了。
这话刚说完，就听见走廊里传来趿拉鞋的声音。李白头发睡得像炸开的鸟窝，手里攥着个酒葫芦，摇摇晃晃往厨房闯，鼻尖嗅了嗅，眼睛瞬间亮了：“老鲁，你这饼比俺的醒酒汤还灵！”他手疾眼快抓了块，烫得直搓手，饼渣掉了满衣襟，“尚天说卯时就得集合，这眼皮沉得跟灌了铅似的，亏得有这饼……”
正说着，尚天抱着卷红绸布从楼梯下来，见李白嘴里塞得鼓鼓囊囊，故意板起脸：“李大哥，这是给大家备的早饭，不是给你开小灶的。”他把红绸布放在灶台上，展开一看，是面歪歪扭扭的五星红旗——红绸子拼的旗面不太规整，四颗小星歪歪斜斜围着大星，边角还沾着点没洗掉的墨汁，金线绣的星芒歪歪扭扭，却在晨光里闪着细碎的光。
“昨儿熬夜绣的，”尚天指尖拂过旗面，声音轻下来，“虽不周正，也是份心意。等会儿挂在屏幕旁边，看着热闹。”李白伸手想摸，又猛地缩回来，好像怕碰坏了似的：“这星星……是用金线绣的？闪得晃眼。”
“哪有金线，”尚天笑了，“是用艾丽给的反光布剪的，夜里能亮。你看这红绸子，还是从武则天娘娘那儿讨的呢，她说‘国之大事，当用正色’，特意把最艳的那块给了我。”他拿起针线，往最后一颗歪星的角上缝了两针，“昨儿缝到后半夜，针脚歪得像蚯蚓爬，武则天娘娘瞅着瞅着，突然抹起眼泪来——说想起当年跟着太宗皇帝看的第一次升旗，那会儿的旗子还是粗麻布做的，风一吹就破。”
说话间，大厅里渐渐热闹起来。李云龙扛着个小马扎，“哐当”一声杵在第一排正中央，粗着嗓子喊：“都精神点！看升旗就得有气势！当年俺们在阵地上看升旗，那都是挺着腰杆站仨小时，谁要是敢耷拉脑袋，俺一嗓子就能把他震醒！”他军装领口别着枚旧徽章，是解放战争时得的，磨得发亮，“那会儿哪有屏幕看？都是听广播，一个连围着个破收音机，信号滋滋啦啦的，可国歌一响，全连的人都直挺挺地站着，比在战场上还精神！”
他话音刚落，就被艾丽塞了块桂花糕：“李大哥，先垫垫，别一会儿喊得太猛，噎着。”艾丽的机械臂上还挂着个相机，正调试镜头，镜头盖没摘就对着李云龙拍了张，“我给大伙拍张合影，等会儿升旗时，把咱这面‘时空红旗’也拍进去，让屏幕里的国旗看看，咱们在这儿也惦记着它呢。”她转着相机，忽然指着屏幕笑，“你们看那对老夫妻，老太太正给老爷子整理红领巾呢，老爷子腰都直不起来了，还非要系着——跟我爷爷似的，去年升旗，他揣着速效救心丸就去了广场。”
孙悟空蹲在房梁上，把昨晚摘的野果子摆成五角星的形状，见人就喊：“快找地儿坐！俺占了最佳观景位，谁要上来？”他尾巴一甩，碰掉了片瓦，正好砸在李白头上，引得哄堂大笑。李白捂着脑袋瞪他，却把手里的酒葫芦递上去：“给，尝尝这个，比你偷的野果子带劲。”孙悟空接过去闻了闻，龇牙咧嘴地递回来：“一股子药味儿，还是俺的野葡萄甜。”说着扔下来一串紫莹莹的果子，砸在尚天手里的红绸旗上，果汁溅出点点紫斑，倒像添了颗新星星。
尚天站在屏幕前，清了清嗓子：“大伙安静些，还有一刻钟。先跟大伙说个事儿——这国庆升旗，可不是简单升面旗子。”他从怀里掏出本泛黄的小册子，封面上写着“开国大典记”，纸页都卷了边，“六十多年前，咱们的国家刚站起来那会儿，天安门广场上第一次升起这面旗，三十万老百姓举着灯笼欢呼，那声响啊，能把云彩震下来。”
他翻开册子，指着里面的插画：“你们看，当时广场上的礼炮放了二十八响，代表着咱们走过的二十八年坎儿；飞机不够，就绕着天安门飞了两圈，让底下的人看着像有二十架……有位叫朱德的将军，在城楼上看见飞机飞过，悄悄抹了把眼泪，他当年在战场上，可是被敌机追着打了整整三年啊。”
张嘎突然举着手喊：“尚天哥，我知道！我爷爷说过，以前打仗，他们就盼着有朝一日，咱们自己的飞机能在天上飞！”他攥着块葱油饼，饼渣掉在册子上，赶紧用袖子去擦，却把插画上的飞机蹭得更花了。
“没错，”尚天摸了摸他的头，“所以今儿的升旗，升的不只是一面旗，是无数人盼了一辈子的安稳日子。”他指着屏幕里渐渐亮起来的天际，“你们看，广场东边的云彩都红了，跟咱这面绸子旗一个色儿——那是太阳要出来了，等会儿红旗升起来，太阳刚好照着它，红得能烧起来。”
这时，屏幕突然亮得更清楚了。天安门广场的画面涌出来，晨雾里的人民英雄纪念碑像位沉默的巨人，栏杆外挤满了攒动的人头——有白发苍苍的老人拄着拐杖，颤巍巍举着小国旗；有扎着红领巾的孩子骑在爸爸肩上，手里的气球映着朝霞；还有穿着军装的士兵，站姿笔挺得像松柏，帽檐上的国徽闪着光。
“乖乖，这么多人！”李云龙往前凑了凑，马扎被他踩得“嘎吱”响，“比俺们当年全团集合还多！”他指着屏幕角落里一个穿蓝布衫的老头，“你们看那老爷子，背都驼成弓了，还非要站第一排，跟俺爹一个样——俺爹当年参加开国大典，愣是从前门走到天安门，走了仨小时，回来脚都肿了，可跟俺说的时候，眼睛亮得跟星星似的。”
艾丽的机械臂突然发出轻微的嗡鸣，她凑近屏幕，轻声说：“你们听，他们的呼吸声都快凑成一股了，像潮水似的。”果然，屏幕里传来隐约的、整齐的吸气声，像风刮过麦田，“刚才采访那个小姑娘，她说要把国旗画下来，贴在作业本上，让老师给打个红五星。”
忽然，国歌前奏响了。
那旋律像股电流，瞬间窜遍整个大厅。原本嚼着饼的、嗑着瓜子的、趴在栏杆上的，全都直愣愣地僵在原地。李云龙下意识地挺胸收腹，右手“唰”地举到耳边，姿势标准得像棵白杨树——他这辈子没见过这场面，却莫名觉得该这样做，眼角的皱纹里不知何时沾了点湿意。鲁班手里的竹篮“啪嗒”掉在地上，葱油饼滚了一地，他却盯着屏幕里护旗手的正步，喃喃道：“这步子走的，比俺的榫卯还齐整，一步都不差。”
护旗手的靴子踩在地上，发出“咚、咚、咚”的声响，透过屏幕传出来，像敲在每个人的心坎上。张嘎攥着没吃完的葱油饼，指节都捏白了，饼渣从指缝漏下去，他却浑然不觉。艾丽的相机“咔嚓”响个不停，机械臂微微颤抖，把护旗手领口的徽章、广场上飘动的气球、甚至角落里小孩流着口水的笑脸都拍了下来。
“起来，不愿做奴隶的人们……”
不知是谁先起的头，大厅里突然响起参差不齐的合唱。李白的嗓子带着酒气，唱得跑调却格外用力，唱到“把我们的血肉”时，手里的酒葫芦“哐当”掉在地上，酒洒了一地，他却浑然不觉，只是扯着嗓子喊；张嘎的声音嫩得像刚抽条的树苗，唱到“前进”时，小脸憋得通红，拳头攥得紧紧的；尚天唱到“冒着敌人的炮火”时，突然想起册子上的话——当年开国大典的礼炮，有几门是从战场上缴获的旧炮，炮膛里还留着硝烟的味道，而如今，它们轰鸣着，是为了庆祝和平。
红旗升起来了。
屏幕里，那抹红顺着旗杆缓缓向上，像一团燃烧的火焰，把晨雾都染成了金红色。广场上的人群突然爆发出海啸般的欢呼，有人激动得抹眼泪，有人举着小国旗拼命摇晃，还有个扎羊角辫的小姑娘，对着红旗敬了个歪歪扭扭的队礼。
大厅里的人也跟着鼓掌，巴掌拍得通红。李云龙的大嗓门混在里面：“好！升得好！”他喊着喊着，突然用袖子抹了把脸，嘴里嘟囔着“风沙迷眼了”，可谁都看见，他眼里的光比屏幕里的国徽还亮。孙悟空从房梁上跳下来，悄悄站到李云龙身后，学着他的样子挺胸，尾巴却忍不住翘起来，把房梁上的野果子震掉了两颗。他挠了挠头，好像不明白为啥鼻子突然发酸，只觉得屏幕里的红旗，比他见过的任何晚霞都艳。
直到国歌结束，屏幕里的欢呼声还没停，大厅里却静了好一会儿。李白捡起地上的葱油饼，拍了拍灰递还给鲁班：“老鲁，这事儿……比喝十坛桂花酿还让人心里敞亮。”鲁班接过来，咬了一大口，饼渣掉在胡子上，他却笑出声：“可不是嘛，你看那红旗飘的，比咱这大厦的顶风旗稳当多了——根基扎得深，才站得稳呐。”
尚天把那面歪歪扭扭的红旗挂在屏幕旁边，红绸子在风里轻轻飘着：“这就是国庆的来历。当年那些人拼着命打下江山，就是想让咱们能安安稳稳地看一次升旗，能吃饱穿暖，能笑着过日子。”他清了清嗓子，“现在，咱们给祖国说句祝福吧，就像给家里长辈拜年一样。”
张嘎第一个举手，声音脆生生的：“祝祖国像鲁班爷爷做的榫卯一样，牢牢固固，越来越好！”李云龙挺直腰板，像喊口号似的：“祝咱们的队伍越来越壮，飞机大炮比谁都厉害！”李白晃了晃酒葫芦，难得正经：“愿这红旗永远飘着，咱喝酒时，能对着它干一杯！”鲁班笑着补充：“我祝地里的庄稼年年丰收，锅里的热饼永远管够！”
艾丽的机械臂举着相机，把这一幕拍了下来。照片里，屏幕上的红旗猎猎作响，底下的人吵吵嚷嚷，有人举着葱油饼，有人攥着小国旗，还有那面歪歪扭扭的红绸旗，在晨光里闪着不规整的光。
下午的正步训练，李云龙果然没顺拐，却把“一二一”喊成了“一二三四五，上山打老虎”，引得众人笑倒一片。他自己也挠着头笑，皱纹里还沾着早上的饼渣：“俺这不是怕大伙练累了嘛，活跃活跃气氛。”李白练到一半就溜去树底下喝酒，被尚天抓回来罚站，却趁机教张嘎用酒葫芦当“望远镜”，说“这样能看见红旗上的星星”——其实是借着葫芦口的弧度偷看鲁班烙新的糖饼。
鲁班蹲在旁边给护旗手的插画补细节，非要给每个士兵的鞋上画个榫卯纹，说“这样站得稳，跟咱的国一样”。他画着画着，突然叹口气：“当年俺爹给地主扛活，别说看升旗了，连面像样的旗子都没见过。如今倒好，咱能在这儿热热闹闹地看，还能给孩子讲这旗子的来历——这日子，真跟做梦似的。”
艾丽突然指着屏幕：“你们看，广场上的人开始摆造型了，像朵大红花！”众人凑过去看，只见无数人举着彩牌，在广场上拼出“祖国万岁”四个大字，红得像团火。孙悟空突然一拍大腿：“俺们也来！用野果子摆个‘时空同庆’咋样？”
说干就干。大家七手八脚地捡来野果、花瓣、甚至还有李白酒葫芦里倒出的几颗梅子，在大厅地板上摆起来。李云龙负责摆“时”字，结果把最后一捺摆成了个拐弯的，活像条小蛇；张嘎摆“空”字时，偷偷往里面塞了颗最大的野果，说“这样显得满当当的”；尚天摆“庆”字最后一笔时，特意用了片红叶，说“这是咱时空大厦的颜色”。
摆完时，夕阳正好透过窗户照进来，把四个字染成了金红色。尚天掏出手机，对着屏幕里的“祖国万岁”和地上的“时空同庆”拍了张合影，照片里，两个时空的祝福叠在一起，像两颗心紧紧贴在一块儿。
“对了，”尚天突然想起什么，拍了下手，“明儿艾丽说要教大伙做国旗贴纸，贴在咱们的联盟徽章上，这样出去巡查时，别人一看就知道——咱是守护时空，也守护家国的人。”李白举着酒葫芦应和：“好！明儿俺少喝两口，保证把贴纸贴得比谁都正！”
暮色渐浓时，大厅里的灯一盏盏亮起来，映着地上的野果字和墙上的红绸旗。尚天看着大伙收拾东西的背影——鲁班哼着小曲往厨房走，大概又去琢磨明早的早饭了；李云龙正跟孙悟空比划着什么，两人笑得前仰后合；张嘎捧着那本“开国大典记”，看得入了迷，手指在插画上的红旗上轻轻摩挲。
他突然觉得，这大概就是最好的祝福——不必说什么豪言壮语，只要这些热热闹闹的人还在，这些烟火气还在，这面红旗的故事，就永远有人听，有人传。
明天，又该教大伙折五角星了。尚天想着，脚步轻快地往楼梯走，走廊里飘来艾丽调试相机的声音，还有李白跑调的歌声，混着远处厨房传来的“咚咚”擀面声，像支最热闹的夜曲，在时空大厦里轻轻流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