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夜的雨丝裹着潮湿的寒气,轻轻敲打着窗棂。苏晚晴在客厅的沙发上蜷缩成一团,怀里抱着高烧不退的小棠,听着卧室方向传来的细微动静——那是林辰在整理医药箱的声音。他们已经三年没有共处一室超过半小时,可此刻,孩子的病痛像根无形的绳索,将这对貌合神离的夫妻重新捆在同一个屋檐下。
小棠的额头滚烫如火,她突然抓住苏晚晴的衣领,用沙哑的童声喊出那个字:爸爸。
这一声稚嫩的呼唤像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陈默的手猛地一颤,医药箱的金属搭扣发出清脆的撞击声。他抬头看向客厅,正好撞见苏晚晴错愕的目光——那是三年前他最后一次在产房外听到的声音,如今却从女儿口中清晰地吐出,带着孩子特有的黏腻与依赖。
她以前只会发单音节词。苏晚晴轻声解释,手指不自觉地摩挲着小棠的后颈。这个动作让林辰想起七年前的某个冬夜,那时他们刚搬进这套老房子,苏晚晴也是这样轻轻拍着他们的第一个孩子——那个还没来得及取名就夭折的婴儿。
雨势渐大,雨滴敲击玻璃的声音变得密集。林辰取来退烧贴时,小棠已经迷迷糊糊地抓着他的袖子,嘴里反复念叨着。苏晚晴注意到,当陈默俯身贴近孩子时,他颈侧那道因车祸留下的疤痕在台灯下泛着微光——那是他们关系破裂的起点,如今却成了女儿最依赖的依靠。
深夜两点,体温计显示39.2c。苏晚晴决定给孩子物理降温,她起身去厨房烧水,却不小心碰倒了放在料理台上的旧相框。相框玻璃碎裂的声音惊醒了迷迷糊糊的小棠,也惊动了正在查看孩子舌苔的陈默。
让我来。林辰接过苏晚晴手中的毛巾,手指不经意间触碰到她微凉的指尖。这个瞬间,他忽然想起他们刚结婚时,苏晚晴总爱把两人的合照藏在卧室抽屉最深处,说是要留到白发苍苍时再看。如今那个抽屉被孩子翻开,泛黄的照片上,两个年轻人站在樱花树下,笑得比春日的阳光还要灿烂。
小棠挣扎着从被子里探出头,突然指着散落在地的照片喊:妈妈!爸爸!苏晚晴的呼吸一滞——那张照片是她二十岁生日时拍的,当时林辰为了给她惊喜,连夜坐绿皮火车从邻省赶回来,在樱花树下吻了她的额头。可现在照片边缘卷起了毛边,背面还隐约可见她当年用钢笔写的字:愿岁月温柔,不负你我。
林辰捡起照片时,发现照片背面还有一行更小的字迹:如果小棠知道她有个未出世的姐姐……后面的字迹被水渍晕开,再也看不清。他抬头看向苏晚晴,发现她眼眶微红,正用拇指轻轻抚摸照片上那个樱花树下的吻痕。
雨不知何时停了,晨光透过百叶窗在地面投下斑驳的影子。小棠的体温终于降到38c以下,却死死抓着陈默的衣角不肯松手。苏晚晴看着丈夫笨拙地哄孩子喝水的模样,忽然想起他们最后一次亲密接触时,陈默也是这样轻声细语,生怕吓到她。
明天带小棠去公园吧。林辰突然开口,声音轻得像窗外的雨丝,樱花应该开了。苏晚晴没有说话,只是默默整理着被孩子翻乱的抽屉。当她的手指再次触碰到那张旧照片时,发现照片背面的字迹下方,不知何时多了道浅浅的指甲印——那分明是小棠今天玩耍时留下的痕迹。
晨雾渐渐散去,远处的公园传来儿童游乐区的笑声。小棠终于沉沉睡去,却仍紧紧攥着林辰的一根手指。苏晚晴望着窗外初升的太阳,忽然想起三年前那个改变一切的夜晚——如果当时她没有因为赌气而说出那句我们离婚吧,如果陈默没有在暴雨中开车出门,是不是现在的一切都会不同?
但此刻,阳光正温柔地铺满整个房间。小棠的呼吸均匀而绵长,林辰的侧脸在晨光中显得格外柔和。苏晚晴轻轻拿起那张旧照片,发现照片里樱花树下的两个人,原来一直都在等待某个春天的到来——就像此刻,他们的女儿终于用最稚嫩的声音,唤醒了沉睡三年的春天。
这时,小棠在睡梦中突然呢喃:爸爸……妈妈……林辰和苏晚晴同时低头,看见孩子睫毛上还沾着未干的泪珠,而窗外,第一缕春风正轻轻吹动着晾在阳台上的婴儿连体衣——那是他们为小棠新买的,粉色裙摆上绣着朵朵樱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