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在子夜时分突然撕裂了云层,雨幕如千万根银针斜扎在琉璃瓦上,发出细碎的噼啪声。苏晚晴站在雕花窗前,指尖轻轻触碰冰凉的窗棂,雨丝溅在她的睫毛上,像前世未干的泪。
林辰推门进来时,正撞见她转身的瞬间。烛火在她身后摇曳,将她的轮廓染成暗金色的剪影。他看见她脖颈间那道淡粉色的疤痕——那是三年前为他挡剑留下的,此刻在雨夜的潮湿中泛着微红。
“你要说什么?”他解下滴水的蓑衣,声音比雨幕更沉。
苏晚晴没有回答,反而伸手接住檐角滴下的雨水。水珠顺着指缝滑落,在青石板上溅起细小的水花。她忽然想起前世这个时候,她也是这样站在窗前,而林辰在门外与刺客厮杀。那时她以为只要不说出真相,就能让他活下来。可现在她终于明白,沉默才是最锋利的刀。
“你还记得三年前那场大火吗?”她忽然开口,声音轻得像雨打芭蕉,“那天你被困在火场,我冲进去救你,却被倒下的房梁砸中后背。我忍着痛把你拖出来,可你却以为我是为了自己的名声才救你。”
林辰的瞳孔骤然收缩。他想起那日苏晚晴后背的血浸透了素色罗裙,可她只说是被树枝划伤。后来他听说她因此落下病根,每到雨天便咳嗽不止,却从未问过她真正的伤从何来。
“还有那次你中毒……”苏晚晴继续说,手指紧紧攥住窗框,“是我连夜去求了神医,用自己的血做药引。可你醒来后,却以为是我下的毒。”她的声音突然哽咽,“你甚至说……说我这种蛇蝎心肠的女人,根本不配得到真心。”
雨势突然变大,闪电劈开夜空,照亮她脸上纵横的泪痕。林辰看见她眼底的绝望,像极了前世他最后一次见她时的模样——那时她躺在血泊中,嘴角挂着解脱的笑,而他却连她最后一句话都没听懂。
“还有那次宫宴……”她的声音越来越轻,“你醉酒后说想娶我,我却当众拒绝了你。不是因为不喜欢,而是因为我早已知道……知道你父皇要赐死你。”她忽然笑了,笑声比雨声更凄凉,“我求了太后三天三夜,才换得你被贬为庶民的机会。可你却以为我是嫌你落魄。”
林辰的呼吸突然变得急促。他想起那日在破庙里,苏晚晴偷偷塞给他的银票,还有她藏在袖中的伤药。那时他以为她只是同情自己,却从未想过这背后藏着怎样的牺牲。
“还有最可笑的事……”她忽然掀开衣袖,露出手臂上密密麻麻的针孔,“每次你受伤,我都会偷偷试药。那些毒药,我比你更清楚滋味。”她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可你从来都不问,为什么我总在雨天咳嗽,为什么我总在深夜点灯。”
闪电再次照亮房间,林辰看见她脸上的泪珠在闪电中闪烁,像碎钻般刺目。他忽然想起前世她死的那天,也是这样的大雨,她撑着伞站在城墙上,而他却举着剑指向她。那时他以为她背叛了自己,却从未想过她是为了救他才被迫嫁人。
“所以……”苏晚晴的声音突然变得坚定,“现在你明白了吗?我所有的算计,所有的冷漠,都是为了让你活下去。”她的眼泪突然止住,目光如炬,“而你所谓的误解,不过是你从未真正看过我的心。”
雨声突然小了,只剩下檐角滴水的声音。林辰感觉胸口像压了块巨石,沉得他几乎喘不过气。他想起前世她临终前说的那句话:“若有来世,我愿你我能坦诚相见。”
此刻他终于明白,真正的清白不是没有伤痕,而是敢把伤痕摊开在阳光下。而真正的救赎,从来不是独自承受,而是两个人一起面对所有的丑陋。
他忽然上前一步,将她紧紧拥入怀中。雨丝飘进来,沾湿了她的发梢,却暖了他的心口。他能感觉到她在颤抖,不是因为冷,而是因为终于说出了埋藏多年的真相。
“这一次……”他的声音沙哑得不像自己,“轮到我来救你。”
雨幕外,闪电再次照亮夜空。这一次,不再是撕裂的伤口,而是照亮前路的火把。苏晚晴的眼泪终于落下来,却不再是苦涩的滋味——这一次,是解脱的雨,是重生的光。
窗外的雨还在下,可屋内的两个人都知道,有些东西已经永远改变了。不是因为暴雨突然停止,而是因为有些话终于说出了口,有些伤痕终于被看见。
而那句“轮到我来救你”,不是承诺,不是誓言,而是两个伤痕累累的人,终于愿意一起走向黎明的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