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娘——！”呼喊声在狂暴的空间乱流中被撕扯得支离破碎。
天旋地转，仿佛五脏六腑都被无形的巨手狠狠揉捏。剧烈的疼痛如潮水般冲击着神经，随即是无边无际的黑暗，吞噬了一切感知。
不知过了多久，柳月娘艰难地撑开沉重的眼皮。她发现自己躺在一座古老的石制平台上，四周刻满了陌生的符文。传送阵外是灰蒙蒙的天空，远处可见连绵起伏的黑色山脉。
她下意识地伸手向身边摸索，萧云澜和顾九渊的手几乎在同一时间回应了她的寻找。三双手在飞升的余韵紧紧相握，传递着彼此的存在感。
“玉无暇？”柳月娘目光迅速扫向稍远处那个孤傲的身影。
玉无暇正背对着他们，一身黑色魔袍在死寂的微风中纹丝不动。她并未回应柳月娘，只是微微仰头，那双惯常流转着睥睨与魔焰的眼眸，此刻却盛满了前所未有的凝重……
“呵，这就是你们正道修士梦寐以求的仙界？灵气倒是浓郁，但却死气沉沉，比之本尊的魔焰谷，也不过是五十步笑百步！”他缓缓转过身，妖异俊美的脸上是毫不掩饰的轻蔑，目光扫过萧云澜与顾九渊时，更是带着天然的敌意。
顾九渊脸色一沉，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符咒，周身灵力隐现。他对这位魔尊排斥深入骨髓，此刻身处未知险境，更是本能地警惕。
萧云澜虽未言语，但紧抿的薄唇也清楚表达了他的立场。他手中的玄冥剑低吟，剑尖微垂，却锁定了玉无暇可能发难的角度。
柳月娘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她向前一步，挡在了剑拔弩张的三人之间。
“够了！”柳月娘的声音不高，瞬间压下了萧云澜的剑鸣和顾九渊的怒气。
她看向玉无暇，眼神中没有敌视，只有面对未知时的冷静分析：“玉无暇说得未必全错。此地绝非古籍记载中仙气盎然、瑞气千条的玄黄天！古籍有载，仙界当有接引仙台，仙禽灵兽，琼楼玉宇。可你们看——”
她抬手指向四周：“天地间灵气虽沛，却驳杂混乱，隐含着令人不适的戾气。此地处处透着诡异凶险！”
她看向萧云澜和顾九渊，“不管下界如何，此时此刻，我们要是内斗，只会让我们死得更快！”
柳月娘深知，在陌生的绝境中，一个强大盟友（哪怕是暂时的）的价值，远超两个被成见束缚的同伴。
就在玉柳月娘话音落下的刹那——
“咻！咻！咻——！”
破空声从四面八方传来。数十道银光划破天际，转眼间就将他们团团围住。那是一群身着银灰色铠甲的士兵，每人手中都持着闪烁着奇异符文的锁链。为首者身形高大，面甲下露出一双锐利如鹰的眼睛。
这些士兵最低都是元婴巅峰修为，十有八九是化神巅峰！！可在这里恐怕只是普通兵卒。
柳月娘强压心中的惊涛骇浪，上前一步，试图沟通：“敢问诸位上仙，此处可是仙界玄黄天？我等乃下界正道修士，来到此地，若有冲撞之处……”
“仙界？”那些士兵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发出一阵刺耳的哄笑，打断了柳月娘的话，“对你们来说，这里就是仙界。”
“偷渡者，又来了四个，一次抓齐。”那些士兵目光扫过四人，如同看着待宰的牲畜，“省事了。”
为首的士兵打量着柳月娘：倒是有几分胆色。他掀开面甲，露出一张英气逼人的脸，本将乃玄甲卫第七统领白璟年。这里是玄黄天边境，你们这些下界偷渡者唯一的去处就是矿区。带走！
说完白璟年一挥手，一条泛着青光的锁链如活蛇般缠上柳月娘脖颈，瞬间化作一枚精巧的项圈。
锁链带着破空声袭来。
萧云澜挥起剑拦截，却在接触锁链的瞬间黯淡熄灭。
顾九渊抛出的符咒刚离手，就在空中无火自燃，化为灰烬。
玉无暇咬着牙，强忍方才被柳月娘反噬的内伤，勉强凝聚魔气一掌拍向锁链。锁链触碰到他魔气的瞬间骤然暴涨，反而缠上他的手腕，一股巨力传来，将他整个人拽得踉跄前倾。
柳月娘眼睁睁看着萧云澜、顾九渊、玉无暇和她自己一样，被冰冷的锁链缠住脖颈、手腕。
项圈加身的瞬间，一股霸道的力量侵入体内，将她全身的灵力死死压制，连调动一丝一毫都变得不可能。她尝试凝聚最简单的法术，却感觉灵脉如同被冻结，纹丝不动。
“这里的规则，不是你们能想象的。”白璟年语气充满了居高临下的嘲弄，“认命吧。”
柳月娘咬紧下唇，直到尝到血腥味。她从未感到如此无力，在下界，她是万众敬仰的紫霄天宗宗主。而在这里，元婴多如狗，化神满地走？不，为首这个白璟年的气息远超化神！
她的目光扫过脸色惨白、嘴角溢血的萧云澜和顾九渊，最后落在狼狈不堪的玉无暇身上。玉无暇也正看向她，那眼神复杂无比，有愤怒，有屈辱。
“别反抗了。”柳月娘声音平静，“跟他们走。”她的目光停留在玉无暇那双燃烧着不甘魔焰的眼眸上，“先弄清楚情况，活下去！”
这一刻，她不再是单纯的紫霄宗主，而是这个临时、脆弱却必须存在的四人小队的核心。
她捕捉到，玉无暇眼中那屈辱的火焰深处，一丝微不可察的松动——这位从未依靠过任何人的魔尊，此刻孤立无援，重伤在身，柳月娘这唯一清醒且试图掌控局面的指令，在这绝境中，一种微妙的联系，悄然系在了魔尊与柳月娘之间。
士兵们粗暴地推搡着他们，押解着四人前行。
脚下的土地坚硬冰冷，散落着一些早已失去灵光、破碎不堪的法器残骸，以及……被风沙半掩的森森白骨。一些骸骨上，还缠绕着已经锈迹斑斑的项圈。
柳月娘的心沉入谷底，一个可怕的猜想浮上心头。
她轻声问旁边的士兵：“这些……都是飞升者？”
“聪明。”旁边一个士兵咧开嘴，露出白森森的牙齿，“你们以为飞升是来享福的？做你们的春秋大梦！矿区需要的是能挖矿的劳力！无穷无尽的劳力！你们这些下界来的‘天才’，筋骨结实，正好填补空缺！那些骨头，就是不好好干活的榜样！”
柳月娘终于彻底明白了那些关于“仙界失踪”的古老传说背后的真相——为什么那么多惊才绝艳的前辈，飞升后就如同石沉大海，再无音讯！
走出山谷，一片辽阔的荒原展现在眼前。远处，一座座黑色山峰如利剑刺向苍穹，山体上密布着蜂窝般的矿洞。天空中不时有飞行法器掠过，拖出长长的灵光尾迹。
那是黑石矿区，旁边的另一名士兵见柳月娘张望，好心解释，你运气不错，分到我们矿区。若是在其他天域，日子可不好过。
到了矿区老实干活，表现好或许能摘了这禁灵锁。白璟年指了指她颈上的项圈，别想着逃跑，这方圆万里都有结界，戴着禁灵锁根本出不去。
柳月娘默默点头，心中却已开始盘算。先弄清这禁灵锁的奥秘，最后——
她的思绪被一阵剧痛打断。禁灵锁突然收紧，勒得她喘不过气。
别动灵力探查的念头，白璟年头也不回地警告，除非你想尝尝魂飞魄散的滋味。
柳月娘强忍痛楚，眼中却闪过一丝不屈的光芒。上界又如何？玄黄天又如何？她柳月娘能走到今日，就绝不会向命运低头。
黑石矿区的轮廓在视野中越来越清晰，如同一头蛰伏的巨兽，等待着吞噬她的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