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的身影在交织的刀光剑影与法术轰鸣中显得渺小而脆弱,却又爆发出一种令人灵魂震颤的磅礴力量。这不是一个人的战场,这是无数生命以自己的方式,用血肉之躯、用毕生所学、用无畏意志共同筑成的绝望烽火线上的堡垒。
他们互相支撑,彼此的眼角余光总是下意识地扫过战友的方向——只要还有人站着挥锤,只要那阵法的光华还未曾熄灭,只要那点翠的身影还穿行在硝烟中救治……这条染血的防线,就还没有倒下!风声裹挟着硝烟与呼号,金铁交击声混着施咒的低吟,在一片昏黄天地间织成一张悲壮决绝的网,笼罩在这方染血的焦土之上。
在死亡的刀尖上起舞,金凡的感官早已被催逼到极致。无数次生死一线的交锋,每一秒都如同慢放的剧幕。赵无极的战斗风格,在他破碎的视野里逐渐被拆解。
那并非单一的攻击套路,而是四个分身构成的流动迷阵。每一个“赵无极”都灵动诡谲,虚实不定,时而联手织成无隙剑网,时而分化袭扰,令人防不胜防。
其核心在于难以捕捉的主体和分身之间超乎寻常的同步性与灵力丝线的精密传导。每一个看似随意的动作,实则是基于本体灵力脉动的精准引导。
金凡发现,当本体下达一个复杂指令比如多分身进行不同方向的高速连击时,某两个靠外的分身,在衔接攻击或者转换姿态的刹那,会出现一丝极其微妙的滞涩。这种滞涩转瞬即逝,犹如溪流中的鱼影一闪而过,若非金凡将神魂凝聚如针,几乎无法察觉。
正是这种“鱼影”——那短暂到无法计量的一帧延迟,成为了金凡眼中唯一的亮光。那是高速流转阵法中不完美的节点,是“无瑕”之中的“裂痕”。每一次观察到这丝凝滞,金凡心头紧绷的弦就被拨动一次,这个弱点像烙印一般刻进他的意识。
汗水混着血水模糊了视线,肺部如同破风箱般嘶鸣。身上的伤口火辣辣地提醒着生命的流逝,而灵海的枯竭更是带来了骨骼深处传来的虚乏寒冷。金凡知道,他撑不到下一轮满月升起的时候了。不是对手被耗死,就是自己被磨灭,机会只在眼前,稍纵即逝。
他等的就是这个时刻——再次,两个偏外围的分身完成一次凌厉的交叉合击,收势转换的刹那,那熟悉的、肉眼无法捕捉的灵力涟漪再次荡漾了一下。就是现在!
金凡骤然放弃了原本精妙的闪避,身体硬生生迎向正前方一个挥来的、缠绕着灰败死亡气息的剑气。这不是盲目的硬接,而是计算后的赌博。他将仅存的、不到三成、本应用于防御周身要害的最后一股纯净灵力——如锥子般汇聚于右肩。
同时,他所有的意志、信念甚至燃烧生命本源换来的一丝力量,全部灌注在手中那柄嗡鸣的长剑之上。目标:在那两个分身动作停滞的节点消失前,斩向它们之间最微弱的那道连接灵纹!
嗤啦!
噗!
两道令人头皮发麻的声音几乎同时响起。
蕴含着赵无极本体力量的死亡剑气狠狠撕开了金凡右肩的护身灵力,撕裂皮肉,重创筋骨,刺骨的剧痛让金凡眼前瞬间一黑,身躯剧震,鲜血如泉涌出。但就在同一毫秒,他搏命递出的剑光,快、狠、准,准确地刺中了那片灵力流转的节点。
那不是刺中分身实体,而是刺中了操控它们运转的那根关键的“灵力之弦”!剑锋上凝聚的神魂意志如同最炽热的针,瞬间烧熔了那脆弱的节点!
“呃——!”
一声压抑不住、充满痛苦与惊骇的低吼,瞬间从四个“赵无极”口中同时迸出!其中一个分身身体剧烈晃动,仿佛被无形的巨锤砸中胸口,动作瞬间凝固,其上的光泽迅速黯淡下去,如同蒙尘的古镜,光芒明灭不定数次后,终于化作点点灵光,猛地溃散消失!另外两个分身也受到了明显的冲击,动作瞬间迟滞,眼神中透露出与本体同样的痛苦和愕然。
金凡付出的代价是一道几乎废掉他右臂的深可见骨的伤口,以及最后护体灵力的彻底崩解。但他成功了!
赵无极的痛苦低吼仿佛来自遥远的山谷,金凡的耳边已一片嗡鸣。肩胛骨的剧痛如同潮汐,一波波冲击着他几乎要熄灭的意志灯塔。他感觉身体被掏空,每一块肌肉都在痉挛,每一次呼吸都带动着撕裂般的痛苦。不仅仅是体力衰竭到了极点,灵海更是如同彻底干涸的沙漠,一丝灵力都再难挤出,只有一种源自生命本源的枯竭感在蔓延。
更可怕的是意志力的消耗。持续的死亡威胁、高度紧绷的精神、无数次毫厘之间的生死抉择,早已像锉刀一样,磨蚀着他的心智。此刻,那用以刺穿对方弱点的神魂凝练的一击,几乎耗尽了精神之火。眼前的景象开始晃动、分裂,视野边缘被黑暗蚕食,仿佛沉入冰冷的深水,连思维都变得粘滞和缓慢。
他能感觉到对方那尚未消退的惊愕,以及惊愕之后迅速转化为更冰冷的愤怒。一个分身被强行击溃,另两个也受创不轻,这场面或许极为意外,但远不足以奠定胜局。金凡比谁都清楚:赵无极的本体尚未伤筋动骨!那些看似同步的反应,说明损失的分身更像是工具损坏带来的刺痛和意外,而非致命伤。他自己呢?右臂重伤,灵力耗尽,意志在涣散,身体残破得像风中残烛……局势依然严峻无比。
未来?他不敢去想。心中只有一个如同刀刻般的信念在支撑——战斗远未结束。下一波攻击随时会来,对方绝不会再给喘息和试探的机会。他的担忧是冰冷的现实:这副残躯,还能承受几次这样的冲击?还能榨出几分力量去抓住下一次“鱼影”?希望渺茫得如同黑暗中的一粒浮尘,但作为战者,他不允许自己放弃。
金凡用左手紧握长剑剑柄,剑尖拄地勉强稳住摇晃的身体,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盯着那些重新稳定下来的“赵无极”,眼神中没有胜利的喜悦,只有深入骨髓的疲惫和永不熄灭的战意。
他如同被狂风刮蚀殆尽的礁石,沉默地迎向更猛烈的惊涛骇浪。死亡的阴影更加浓厚,但属于战士的火种,在灰烬里倔强地燃烧着。
赵无极踱步上前,靴底碾过碎石,在死寂的空气中发出刺耳的声响。他停在金凡面前,居高临下,如同观赏一只濒死的蝼蚁。月光勾勒着他嘴角那抹毫不掩饰的、淬毒的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