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餐的白粥冒着热气,张纳伟(张若曦)却没什么胃口。他用勺子轻轻搅着碗里的粥,目光落在桌角的考研资料上,心思却飘得老远 —— 昨晚翻来覆去睡不着,总想着琳琳,想着要是能找到苏玲,是不是就能尽快见到女儿。
“怎么不吃?” 高瑞泽放下筷子,眼神里带着担忧,“这几天看你都没什么精神,是不是考研压力太大了?还是…… 还在想林薇薇的事?”
张纳伟的动作顿了顿,抬起头,刚好对上高瑞泽的目光。那目光里没有丝毫的轻视,只有纯粹的关心,像温水一样,熨帖着他紧绷的神经。
四十多年的人生里,他习惯了自己扛事 —— 在泰国破产时没跟人说,进实验室时没跟人说,在沙特受委屈时也没跟人说。可现在,面对高瑞泽的关心,他突然想把心里的话倒出来,哪怕只是一部分。
他放下勺子,指尖无意识地捏着桌布,声音很轻:“瑞泽,你…… 是不是早就知道我是男人?”
高瑞泽愣了一下,随即点了点头,没有隐瞒:“苏尔坦亲王把你送来时,给过一份基本资料。上面写着你原名张纳伟,泰国曼谷华裔,今年 47 岁,在实验室被改造成现在的样子,身体机能相当于二十来岁,寿命也比普通人长。还知道你离异,有个女儿跟着前妻,其他的就没了。”
听到 “47 岁” 三个字,张纳伟的耳尖还是忍不住发烫 —— 明明是事实,可从别人嘴里说出来,还是觉得别扭,像穿着不合身的衣服。他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那些是实验室记录的,还有些事,他们不知道。”
“我出身在泰国罗勇府,” 他的声音带着点回忆的涩,“我爸是华夏湖南人,是个工程师,当年被派往华夏公司的泰国分公司,之后就留在泰国;我妈是罗勇府本地人,在泰国???????公司做文员。他们在工厂认识的,谈了两年恋爱就结婚了,后来有了我。”
高瑞泽没插话,只是安静地听着,给他递了杯温水。
“我十四岁那年,我爸出车祸走了,” 张纳伟的指尖微微发抖,“是工伤,公司赔了一大笔钱。我妈以前是家庭主妇,我爸走后,她只能重新找工作,每天早出晚归的。那时候我正叛逆,总跟她吵架,现在想想,那时候真是不懂事。”
他顿了顿,喝了口温水,压下喉咙里的涩意:“后来我考上曼谷的大学,学的市场营销。毕业以后找工作难,做过推销员,卖过保险,最后机缘巧合,进了一家房产中介公司,做高端房产销售。”
说到这里,他的目光落在桌角的帆布包上 —— 里面藏着琳琳的照片,他下意识地摸了摸包带,像是在汲取勇气:“我前妻苏玲,是我的大学同学。我们上学时没谈恋爱,就是普通同学。2083 年末,我们在同学聚会上重逢,那时候我们都快 30 了,没结婚,也没对象。”
“我们试着相处了一年,觉得合适,就结婚了。琳琳出生后,我挺开心的,那时候工作也顺,以为日子能一直这样过下去。” 他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难以掩饰的愧疚,“可琳琳四岁那年,我遇到了一个比我小十岁的女孩…… 我出轨了。”
这句话说出来,他像卸下了千斤重担,却又觉得羞愧 —— 四十多岁的人了,还要在比自己小十多岁的人面前承认自己的过错,太丢人了。
“我一开始瞒着苏玲,在家里装成好丈夫,在外面跟那个女孩约会。就这么提心吊胆的过了一年多,最后还是被苏玲发现了。” 他的指尖攥紧了桌布,“苏玲是个很认真的人,还有一点点洁癖,眼里容不得沙子。她没跟我吵,直接提了离婚,态度特别坚决。”
“离婚后,她只允许我每周看一次琳琳。我那时候还没意识到自己错得有多离谱,有时候忙起来,还会忘了去看她。” 说到这里,他的眼眶红了,“现在想想,琳琳那时候肯定很失望吧…… 明明是我对不起她,却连承诺的探望都做不到。”
高瑞泽看着他泛红的眼眶,心里有点疼。他想递纸巾,又怕打断他,只能轻声说:“都过去了,你那时候也是糊涂。”
“后来更糟,” 张纳伟抹了把眼睛,继续说,“我想赚更多钱,给琳琳更好的生活,就跟人合伙投资,结果被骗了。我把所有积蓄都投进去了,还借了高利贷。最后银行收走了房子和车子,合伙人也跑了。”
“公司那时候业绩下滑,开始裁员,我也被裁了。找不到工作,没地方住,只能厚着脸皮,暂住在苏玲家里。” 他自嘲地笑了笑,“现在想想,那时候苏玲肯定很看不起我吧 —— 出轨,破产,没工作,像个窝囊废。”
“就在我走投无路的时候,我在网上看到曦光基因科技招募志愿者,给 500 万人民币报酬。” 他的声音带着点颤抖,“我那时候脑子一热,想着有了这笔钱,就能还债,还能给琳琳留点钱,就报名了。进了实验室我才知道,哪里是志愿者,根本就是实验体。”
“后来被送到沙特,苏尔坦把我当宠物养,我更不敢想了 —— 我怕自己再也见不到她们,怕她们知道我现在的样子,会害怕,会嫌弃。”
说完这些,他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靠在椅背上,看着高瑞泽,眼神里带着点茫然:“这些事,我从没跟人说过。今天跟你说,不是想博同情,就是…… 憋在心里太久了,难受。”
高瑞泽沉默了几秒,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 动作很轻,怕碰到他的猫耳,也怕触碰他的伤口:“你没必要愧疚。谁年轻的时候没犯过错?你后来也知道错了,也在努力弥补。至于实验室和苏尔坦,不是你的错,是他们太混蛋。”
他顿了顿,突然想起什么,眼睛亮了一下:“对了,你说苏玲在华钦公司做高级会计师?”
张纳伟愣了一下,点点头:“是啊,她在华钦做了很多年,我进实验室前,她已经是高级会计师了。怎么了?”
“华钦公司,是我们华晨集团在泰国的分公司啊!” 高瑞泽的声音有点激动,他拿起手机,手指飞快地在屏幕上滑动,“我马上让助理查一下,看看能不能找到她的资料!”
张纳伟的心脏猛地一跳,血液瞬间冲上头顶。他看着高瑞泽低头操作手机的样子,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帆布包带 —— 他既期待,又害怕。期待能找到苏玲的消息,知道她和琳琳的近况;又害怕苏玲已经忘了他,或者不愿意再见到他这个 “怪物”。
“喂,是我,” 高瑞泽拨通了助理的电话,语气急切,“你帮我查一下泰国华钦公司的会计部,有没有一个叫苏玲(?????? ???)的高级会计师?对,尽快,我等着。”
挂了电话,他看着张纳伟紧张的样子,笑着说:“别担心,华钦是我们的分公司,员工记录都有存档的。”
张纳伟点了点头,却没说话。他的耳朵因为紧张而微微抖动,尾巴也无意识地卷住了椅子腿。四十多年的人生里,他从没像现在这样紧张过 —— 比第一次见客户紧张,比第一次进实验室紧张,比在沙特见亲王还紧张。
等待的时间像被拉长了,每一秒都过得格外慢。张纳伟盯着高瑞泽的手机,手心全是汗。他想起琳琳小时候,每次等他回家,都会坐在门口的小凳子上,眼睛盯着楼道口,像现在的他一样。
“叮铃铃 ——” 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打破了客厅里的安静。
高瑞泽立刻接起电话,按下免提键:“查到了吗?”
“高总,查到了!” 助理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苏玲(?????? ???)女士,2095 年加入泰国华钦公司会计部,2098 年 10 月通过集团内部人才计划,调至华夏总部财务部,现任财务部副部长,持有华夏永居证。她的档案里还备注,有一个女儿,2097 年出生,现在在成都读初中。”
“轰” 的一声,张纳伟的脑子一片空白。
苏玲在成都!琳琳也在成都!
这个消息像一道惊雷,炸得他头晕目眩。他以为她们还在泰国,以为还要跨越千山万水才能见到她们,却没想到,她们就在这座城市里,离他这么近!
“琳琳…… 琳琳在成都读初中?” 他的声音发颤,抓住高瑞泽的胳膊,“她在哪所学校?苏玲的联系方式呢?我能…… 我能见到她们吗?”
高瑞泽看着他激动的样子,心里有点酸,又有点替他开心。他拍了拍他的手,轻声说:“别激动,我让助理把苏玲的联系方式和琳琳的学校信息发过来。不过你别急,见到她们之前,得先跟苏玲沟通一下,别吓到她和琳琳。”
“我知道,我知道……” 张纳伟连连点头,眼眶又红了,“谢谢你,瑞泽。要是没有你,我可能这辈子都见不到她们了。”
“跟我客气什么,” 高瑞泽笑了笑,“能帮你找到她们,我也挺开心的。不过你得想清楚,见到苏玲,怎么跟她说你的情况?琳琳现在 15 岁了,能不能接受你的样子?”
这句话像一盆冷水,浇醒了激动的张纳伟。他愣住了 —— 是啊,他现在是 “张若曦”,是个女人的样子,还有猫耳和尾巴。苏玲看到他这样,会认他吗?琳琳看到他这样,会害怕吗?
他的兴奋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担忧。四十多年的阅历让他看得透彻 —— 重逢不是结束,而是新的开始,后面还有很多问题要解决。
“我…… 我得先准备一下,” 他的声音低了下去,“我得想想,怎么跟苏玲解释,怎么跟琳琳说…… 我怕她们接受不了。”
“慢慢来,不急,” 高瑞泽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会帮你的。你先好好准备考研,等你心态调整好了,我们再找苏玲谈。反正她们在成都,跑不了。”
张纳伟点点头,心里稍微安定了些。他看着高瑞泽,突然觉得很庆幸 —— 庆幸自己遇到了他,庆幸他没有因为自己的过去和样子而嫌弃他,反而一直帮他,支持他。
这种感觉很陌生,却很温暖。像在黑暗里走了很久,终于看到了光;像在沙漠里渴了很久,终于喝到了水。
他低头看了看包 —— 里面藏着琳琳的照片,现在,他离照片里的小女孩,终于不再是遥不可及的距离了。
“瑞泽,” 他抬起头,眼神里带着坚定,“谢谢你。不管以后怎么样,我都不会忘了你帮我的这些事。”
“跟我还说这个,” 高瑞泽笑着拿起筷子,“快吃饭吧,粥都凉了。”
张纳伟拿起勺子,小口喝着粥。粥已经凉了,可他心里却暖暖的。他知道,未来还有很多困难要面对 —— 要跟苏玲解释,要让琳琳接受,要继续隐藏身份,要努力考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