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医疗室那点残留的草药冷香,
被食堂方向飘来的、
混合着廉价营养膏和油炸合成蛋白的油腻气味彻底冲散。
龙渊揣着苏清月“施舍”的那管基础款营养膏,
像揣着个烫手山芋,
脚步虚浮地走在林荫道上。
肚子里那头饕餮凶兽在尝过一丝月华般纯净的生命能量后,
短暂地打了个盹,
此刻又被这无处不在的食物气息勾得蠢蠢欲动,发出沉闷的咕噜声。
“妈的,SSS级神技的拥有者,
混得比食堂泔水桶还惨…”
他自嘲地嘀咕着,
撕开营养膏的封口,
粗暴地挤出黏糊糊的一坨塞进嘴里,
味同嚼蜡地嚼着。
皮肤下那冰冷的悸动传递来一丝清晰的嫌弃,
似在说:就这?狗都不吃!
刚走到通往食堂主干道的岔路口,
几个畏畏缩缩的身影突然从旁边冬青树丛后冒了出来,
像一群受惊的兔子,拦住了他的去路。
龙渊脚步一顿,眉头瞬间拧紧。
找茬的?赵坤那孙子还不死心?
他警惕地扫了一眼。
一共三个人,两男一女,
都穿着洗得发白的校服,
年纪看起来比他小些,
大概是一年级的新生。
脸上没有赵坤狗腿子那种嚣张跋扈,
反而堆满了紧张、局促,
甚至…一丝卑微的绝望。
尤其是中间那个扎着马尾辫、
脸上带着小雀斑的女生,眼眶红红的,像是刚哭过。
“龙…龙渊学长!”
雀斑女生鼓起莫大的勇气,
声音细若蚊呐,带着哭腔,
双手紧张地绞着衣角。
“请…请等一下!”
龙渊没吭声,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
嘴里机械地嚼着那坨毫无味道的膏体。
心底那点刚被苏清月捂热乎的暖意,
在触及这几人眼中那熟悉到刺目的无助时,
瞬间凉了半截。
这种眼神,他太熟悉了
——和他觉醒F-石肤术后,
在启灵广场、在训练场、
在自家饭桌上一模一样!
那是属于“边缘人”的烙印。
“有事?”
他的声音干巴巴的,没什么温度。
“学…学长!我们是‘灵皮互助会’的!”
旁边一个瘦得像豆芽菜、
戴着厚厚眼镜的男生急忙开口,
声音同样紧张得发颤。
“我…我叫李响,这是张小花,那是王涛!”
他指了指雀斑女生和另一个一直低着头、不敢看龙渊的矮胖男生。
“互助会?”
龙渊挑了挑眉,
这名字听着就透着一股子心酸。
在这实力至上的神皮纪元,
F级抱团取暖?
跟蚂蚁商量怎么绊倒大象差不多。
“是…是的!”
张小花吸了吸鼻子,
努力不让眼泪掉下来,
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
“我们…我们都是一些觉醒了…
不太有用能力的人。”
她说着,摊开自己有些粗糙、
沾着泥点的手心,
指尖泛起极其微弱的、
几乎看不见的淡绿色光点。
下一秒,她脚下水泥缝隙里顽强钻出的一根野草幼苗,
极其缓慢地、极其艰难地…抽长了一毫米?
叶子似乎稍微绿了那么一丝丝?
【F级·草木微催】?
龙渊瞬间了然。
这能力,大概也就适合去花店当个学徒,
还得是老板大发慈悲那种。
“我的是【E级·精准刻度】…”
李响推了推眼镜,苦笑。
“能一眼看出东西的精确尺寸…
除了考试作弊,好像没啥用。”
“我…我的是【F级·静音气泡】…”
矮胖的王涛声音小得像蚊子哼哼,
脸涨得通红。
“能…能让很小的范围暂时没声音…
大概…大概能用来防蚊子叫?”
他说完,脑袋垂得更低了。
好家伙!一个比一个“实用”!
龙渊差点没被嘴里的营养膏噎着。
跟他们一比,自己那F-的基础石肤术,
至少还能听个响?虽然一碰就碎。
“所以?”
龙渊咽下最后一口味同嚼蜡的膏体,
塑料管被他无意识地捏得嘎吱作响。
心底那点同病相怜的烦躁感,
混合着饕餮的饥饿感,
让他语气更冲了几分。
“拦着我,就为了告诉我你们觉醒的能力有多…别致?”
“不…不是的!学长!”
张小花急了,眼泪终于忍不住滚落下来,
她胡乱抹了一把。
“我们…我们之前偷偷在旧校区那个废弃花房活动…
那里没人管,也…也安静。
我们只是想有个地方,
互相…互相鼓励一下…
研究下怎么…怎么把能力用好点…”
她的声音充满了委屈:
“可是…可是今天早上!
校工处的王扒皮…就是那个王管事!
他带人把花房大门锁了!
还用那么粗的铁链子!
说我们非法占用学校资产!
要没收我们的东西!
还要上报教务处处分我们!”
她越说越激动,
小小的身体因为愤怒和恐惧而微微发抖。
王扒皮?
龙渊脑子里瞬间闪过一张油腻、
谄上欺下的胖脸。
那家伙是校工头目,
出了名的势利眼,
据说跟赵坤家还有点八竿子打不着的远房亲戚关系。
“他…他肯定是故意的!”
李响愤愤地推了下眼镜,
镜片后的眼睛闪着怒火。
“昨天赵坤那帮人还在花房外面转悠过!
肯定是他指使的!
就是看我们不顺眼!
想把我们最后一点地方也占了!”
王涛也鼓起勇气抬起头,
胖脸上满是愤懑:
“对!我们…我们放在里面的东西,
都是大家省吃俭用凑的!
几本旧书…一点研究笔记…
还有小花姐培育的几盆…
有点特别的草…都被锁在里面了!
王扒皮说…说下午就要来清场!”
最后一点容身之所也要被碾碎。
连这点卑微的抱团取暖都要被剥夺。
只是因为他们是“没用”的F级、E级。
龙渊看着眼前这三个如同惊弓之鸟、
眼中满是无助和祈求的低年级学生,
仿佛看到了几天前的自己。
在赵坤的嘲笑下,
在秦岳的漠视中,
在张婶刺耳的优越感里,
那种被整个世界抛弃的窒息感,
瞬间涌上心头。
他捏着空营养膏管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
皮肤下,那冰冷的饕餮之力似乎也感应到了他翻腾的情绪,
传递出一丝冰冷的躁动。
“锁了?”
龙渊的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
但那股子拒人千里的冰冷似乎淡了一分。
“带我去看看。”
张小花三人猛地抬起头,
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芒!
转瞬之间在无尽黑暗中看到了一线微弱的星光!
他们没想到,
这个传言中同样废柴、
脸上还带着狰狞疤痕、
眼神凶得像要吃人的学长,
竟然真的愿意搭理他们!
“真…真的吗学长?!”
“就在旧校区!我们带路!”
“谢谢!谢谢学长!”
三人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
激动得语无伦次,连忙在前面带路,
脚步都轻快了几分,
看向龙渊的眼神里充满了感激和一丝…
小心翼翼的期待。
龙渊沉默地跟在后面,
黑发下的眼神晦暗不明。
帮?怎么帮?
他现在自身难保,
还饿得前胸贴后背。
冲上去把王扒皮揍一顿?
那等于自爆卡车。
去讲道理?跟那种人渣讲道理?
他只是…只是无法忍受再看到那种眼神。
那种和自己如出一辙的、被踩在烂泥里的绝望眼神。
旧校区荒凉破败,
比后山废弃训练场好不了多少。
所谓的废弃花房,
其实就是一栋早已停止使用的玻璃温室,
大部分玻璃都碎了,框架锈迹斑斑,爬满了枯藤。
此刻,花房那扇还算完好的厚重铁皮大门上,
挂着一把老式但极其粗壮的黄铜挂锁。
锁身油光锃亮,显然经常使用。
更夸张的是,
锁扣上还缠绕着几圈足有小拇指粗的黑色铁链,
链子另一头死死焊死在旁边的钢制门框上!
锁得那叫一个严丝合缝,水泄不通!
别说他们几个学生,就算来头牛,也未必撞得开!
“就…就是这个!”
张小花指着那把大锁和粗铁链,
声音带着哭腔。
“王扒皮亲自锁的!钥匙只有他有!”
李响和王涛看着那象征绝对封锁的锁链,
眼中的光芒又黯淡了下去,
只剩下深深的无力。
龙渊走到门前,伸出手指,
轻轻碰了碰那把冰冷、沉重、
散发着油污和铁锈混合气味的黄铜大锁。
嗡…
皮肤下,那冰冷的饕餮之力瞬间传递来一股清晰无比的…渴望!
不是对能量,而是对这坚固、致密、
充满“嚼头”的金属本身的一种原始贪婪!
仿佛在说:这东西…看起来…很“补钙”?
龙渊的手指停在冰冷的锁面上。
他看着那把象征欺压和封锁的巨锁,
又回头看了看身后那三双充满卑微祈求的眼睛。
肚子里,饥饿感在疯狂叫嚣。
皮肤下,吞噬的欲望在蠢蠢欲动。
一个极其大胆、甚至可以说荒诞的念头,
野草般在他心底疯狂滋生。
他慢慢收回手指,嘴角极其轻微地、
向上扯动了一下,牵动了脸上那道狰狞的痂痕。
“锁啊…”
他喃喃自语,声音低得只有自己能听见,
眼底深处闪过一丝冰冷的玩味和…
一丝被饥饿驱动的疯狂。
“看起来…挺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