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微光再次眷顾曙光基地，但今天的氛围与往日有些不同。围墙上的哨兵依旧警惕，巡逻队的身影依旧穿梭，但在基地中央清理出的空地上，却传来了一阵稚嫩而参差不齐的读书声。
“人……人……一个人的人……”
“口……口……门口的口……”
二十几个年纪不一、面黄肌瘦但眼睛却格外明亮的孩子，整齐地坐在用小木桩和破木板钉成的简易板凳上，仰着头，跟着前方一块用木炭涂黑的墙壁前站着的女子，一字一句地念着。那女子约莫三十岁年纪，穿着洗得发白的旧羽绒服，面容清秀但带着疲惫，眼神却温柔而坚定，正是林凡等人前几日从附近一个濒临崩溃的小型幸存者点救回的周老师，周芸。
朗朗书声在这片末世废墟中显得如此突兀，却又如此珍贵。它像一缕清风，吹散了弥漫在空气中的压抑和绝望，带来了一种名为“希望”的东西。许多正在忙碌的幸存者，无论是修补围墙的，还是整理物资的，都不由自主地放轻了动作，脸上露出复杂的神情——有怀念，有感慨，也有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暖意。
林凡站在指挥所的窗口，远远望着这一幕，心中百感交集。建立学堂，是他在彻底清除“豺狼”帮威胁、基地初步稳固后，力排众议推动的第一件“非生存必需品”的大事。
几天前，当他提出这个想法时，并非没有反对的声音。以王浩为代表的务实派就曾直言不讳：“凡哥，现在粮食、武器、药品哪一样不紧缺？让孩子们干活，哪怕只是捡拾柴火，也能分担点压力。读书？太奢侈了吧？末世里，认字能当饭吃吗？”
就连一向支持他的张大牛，也面露难色：“凡哥，我知道你是为了长远考虑，但眼下……是不是再等等？”
面对这些质疑，林凡没有用强硬的命令压制，而是召集了核心成员，进行了一次深入的谈话。他看着王浩、张大牛、苏婉等人，语气平静却充满力量：“我知道大家的顾虑。生存是第一位的，这一点永远不会变。但是，我们建设这个基地，仅仅是为了像老鼠一样活着吗？”
他指向窗外那些在废墟中玩耍，眼神却早已失去童真的孩子们：“他们，是我们的未来。如果我们只教会他们如何挥舞武器，如何抢夺物资，那么即使我们建起了再高的围墙，拥有了再多的粮食，我们和‘豺狼’帮，又有什么本质区别？我们守护的，究竟是什么？”
苏婉医生闻言，深深点头，她见过太多人性在末世中沦丧的例子，轻声附和：“林凡说得对。知识或许不能立刻换来食物，但它能守住人性的底线，能点燃文明的星火。让孩子们读书，是告诉他们，这个世界除了杀戮和生存，还应该有秩序、有理性和对美好的向往。”
林凡接着说道：“而且，这并非完全是消耗。孩子们学习知识，将来可以成为医生、工程师、技术员……这些才是基地长远发展的基石。难道我们永远要靠捡拾灾变前的遗物过活吗？我们需要自己的人才！”
最终，他说服了大家。王浩虽然还是觉得有点“不实用”，但也嘟囔着：“凡哥你看得远，你说咋办就咋办吧。”
提议通过后，下一步就是寻找老师。这比找粮食和武器更难。在末世，知识分子尤其是教师，生存率极低。林凡一度以为这个计划要搁浅，直到他们在一次例行的周边区域搜寻中，发现了周芸老师和她守护着的七八个孩子。
那是在一个阴暗潮湿的地下室里，周芸用破旧的课本，坚持给孩子们上课，自己则靠着挖野菜和偶尔冒险搜寻到的少量过期食物苦苦支撑。被发现时，她和孩子们都已极度虚弱，但周芸依然将最后一点食物分给了孩子们。这一幕，深深打动了搜寻队的成员。
将周芸和孩子们接回基地后，苏婉精心调理了他们的身体。当林凡试探着提出希望她能在基地担任教师时，周芸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就答应了，憔悴的脸上绽放出惊人的光彩，仿佛找到了生命重新燃起的意义。
“只要还有孩子愿意学，只要我还活着，这课，就不能停。”她当时是这么说的，语气平淡，却重若千钧。
于是，便有了今天早晨的这一幕。学堂的设立，像一块投入死水的石头，在基地内部激起了层层涟漪。年长的幸存者仿佛看到了文明复苏的影子，干涸的心田被注入了一丝甘泉。而年轻的父母（虽然很多已不在人世）若地下有知，或许也会感到一丝慰藉。基地的凝聚力，在这种无声的熏陶中，悄然增强。
林凡的脑海中，那只有他能看见的系统界面，也似乎对此产生了反应。在【社区管理】类目下，一个原本灰色不可用的【教育】分支图标，微微闪烁了一下，虽然依旧没有解锁具体功能，但仿佛被注入了某种活性。
“看来，方向是对的。”林凡心中默念。系统认可了这种对文明根基的重建行为。
上午的文化课结束后，下午则安排了更“实用”的内容——由张大牛和一些有经验的老师傅，教年龄稍大的孩子辨认可食用的植物、简单的工具使用、以及遇到危险时的基本应对措施。这叫“生存技能课”，是林凡为了平衡“教育”与“现实”而设置的，也减少了部分成员的抵触情绪。
林凡信步走向学堂区域。周芸刚送走最后一批孩子，正在小心翼翼地用破布擦拭那块珍贵的“黑板”，看到林凡过来，她连忙停下动作，脸上带着一丝紧张和感激。
“林首领。”她微微躬身。
“周老师，辛苦了。”林凡摆摆手，示意她不必多礼，“孩子们还适应吗？”
“适应，非常适应！”周芸的语气激动起来，“他们就像干涸的土地遇到了雨水，学得特别认真！尤其是小丫，就是那个最小的女孩，昨天还不会写自己的名字，今天已经能歪歪扭扭地画出来了……”她絮絮叨叨地说着孩子们的进步，眼中闪烁着母亲般的光辉。
林凡耐心地听着，心中欣慰。他看了看那些简陋的设施，说道：“条件还很艰苦，黑板、纸张、笔都是问题。我会让大牛他们留意，尽量搜集一些教学用品。”
“已经很好了，真的很好了！”周芸连连道谢，“比起在地下室的时候，这里就是天堂。谢谢您，林首领，给了这些孩子一个……能做梦的地方。”
能做梦的地方。这个词深深触动了林凡。末世之中，多少人连活下去都已用尽全力，做梦早已成为一种奢望。
就在这时，王浩一脸严肃地快步走了过来，看到林凡和周芸在谈话，他停住了脚步，欲言又止。
林凡对周芸点了点头：“周老师你先忙，有什么困难直接找苏医生或者大牛。”然后走向王浩，“怎么了？”
王浩压低声音：“凡哥，派去修车厂附近打听消息的兄弟回来了。”
林凡神色一凛：“有收获？”
王浩的表情有些古怪：“收获……说不清。他们没找到‘豺狼’的残党，也没打听到关于钥匙的具体消息。但是，他们听到了一个奇怪的传闻。”
“什么传闻？”
“附近几个零散的幸存者都在传，说‘豺狼’帮覆灭的那天晚上，有人看到不止一伙人在修车厂外围活动。除了我们和铁鹰，还有一伙人，穿着深色的衣服，动作非常快，像鬼影子一样，在铁鹰到达之前就消失了。”王浩顿了顿，补充道，“而且，有人说……那伙人好像对修车厂本身并不感兴趣，反而像是在……找什么东西，或者，等什么人。”
找东西？等人？林凡的心猛地一跳。这伙神秘出现的第三方，行为模式更加诡异了。他们似乎并非单纯与“豺狼”合作，也不是为了争夺修车厂的地盘。他们的目标是什么？难道……和那把钥匙有关？
联想到在匕首指挥官身上发现的修车厂铭牌，林凡感觉一张无形的网似乎收得更紧了。对方在找什么？是在找这把意外流落到自己手中的钥匙吗？还是说，修车厂本身，隐藏着连“豺狼”自己都不知道的秘密？
“让兄弟们嘴巴严一点，这个消息不要再外传了。”林凡沉声吩咐王浩。基地刚刚因为学堂的建立而焕发出一丝生机，他绝不能让这种潜在的威胁引起恐慌。
“明白。”王浩点头，又忍不住问道，“凡哥，那钥匙的事……”
“继续查，但要更加小心。”林凡目光深邃地望向修车厂的方向，“对方比我们想象的要狡猾和隐蔽。告诉外面的兄弟，以后侦察范围扩大，重点留意是否有非铁鹰、也非畸变体的陌生人员活动迹象。”
王浩领命而去。林凡站在原地，耳边仿佛还回响着孩子们稚嫩的读书声，但心中却已蒙上了一层新的阴影。教育带来了未来的希望，但眼前的迷雾却愈发浓重。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贴身收藏的那把黄铜钥匙，冰凉的触感让他保持清醒。学堂的读书声是基地的内生动力，而这把钥匙和其背后若隐若现的谜团，则是来自外部的挑战与机遇。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再次传来，这次是负责通讯的队员（使用改造的短距无线电）：“凡哥！了望塔报告！东面方向，大约五公里外，发现不明烟雾！不是炊烟，像是……像是某种信号烟！”
东面？那是更加深入废墟、人迹罕至的方向！信号烟？
林凡的瞳孔骤然收缩。是巧合？还是……那把钥匙引来的“客人”，终于开始用他们的方式，进行联络，或者……挑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