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荒原哨站
格陵兰岛东南海岸线，康克鲁斯瓦格镇以南三十公里。
这里的景色与内陆冰盖的极致荒凉截然不同，却同样被一种沉重的寂寥所笼罩。
灰黑色的嶙峋岩石刺破薄薄的积雪，如同巨兽的骸骨散落在冰冷的海岸线上。
铅灰色的海水在不远处缓慢涌动，拍打着覆盖着冰凌的礁石，发出单调而疲惫的声响。天空是永恒的低沉，仿佛一块湿透的灰色绒布，压在每一个生灵的头顶。
那座废弃的鲸油加工厂就坐落在这样一个海湾的边缘。
它曾经是捕鲸时代短暂的喧嚣见证，如今只剩下断壁残垣。
生锈的巨型铁罐如同死去的巨兽内脏，歪斜地矗立着；断裂的传送带和管道如同扭曲的骨架，半埋在冻土和积雪中；主厂房只剩下一个巨大的、破败的钢结构框架，顶棚早已坍塌，任凭风雪穿堂而过。
空气中弥漫着海水的咸腥、铁锈的沉闷，以及一种事物彻底死亡后留下的、冰冷的空洞感。
距离加工厂约一公里外，一处背风的岩石坳地中，经过伪装的“北极星”全地形车静静停泊，与周围灰黑的环境几乎融为一体。
车内，汉森小队正在进行最后的战前准备。
汉森仔细检查着手中的突击步枪，每一个部件，每一颗子弹都确认无误。
他的脸色依旧有些苍白，但眼神已经恢复了惯有的锐利和冷静，只是眼底深处还残留着一丝冰原崩塌带来的震撼与疲惫。
格陵兰的严寒透过车体丝丝渗透，即使穿着厚重的极地作战服，依旧能感到那无孔不入的冷意。
“水鬼”默默整理着他的爆破物和工具，动作精准而高效。
他没有说话，但紧绷的下颌线显示他并未放松警惕。
“夜莺”则紧盯着车载终端屏幕，上面显示着由微型无人机传回的加工厂及其周边的实时画面。
“外部未发现热源信号，无近期活动痕迹。”
“夜莺”报告道，他的声音在狭小的车内空间里显得有些沉闷，“结构扫描显示厂区内部多处坍塌，地下可能存在未完全探测的空间。环境辐射及生物传感器读数……正常。”
一切看起来都像是一个被世界彻底遗忘的废墟。
“‘幽灵’指引我们来这里找‘火种’……”
“水鬼”终于开口，声音粗粝，“这地方看起来连鬼都不愿意待。‘建筑师’会把什么东西藏在这种地方？”
“正因为它足够破败，足够不起眼，才能躲过‘商人’乃至整个世界的视线。”
汉森将最后一个弹匣插入战术背心，拉上枪栓，发出清脆的“咔嚓”声，“‘建筑师回响’说过，‘幽灵’是他的弟子，执着于‘纯净遗产’。如果‘火种’是真，这里可能就是他们保存最后希望的地方。”
他看了一眼手臂终端，那个标注为【摇篮核心数据库 - 加密分区】的文件依旧静静躺着，等待着一个或许只有在这里才能找到的“钥匙”。
“保持最高警惕。‘摇篮’的教训告诉我们，看似安全的地方往往最危险。”
汉森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按照第二套渗透方案，无声进入。‘夜莺’留守，提供无人机监视和通讯中继。‘水鬼’，我们走。”
“明白。”
“北极星”的车门无声滑开，汉森和“水鬼”如同两道白色的幽灵，迅速融入灰黑色的岩石阴影之中。
他们借助地形掩护，以标准的战术动作，交替向着废弃加工厂快速接近。
寒风刮过岩石缝隙，发出呜咽般的声音，掩盖了他们轻微的脚步声。
脚下是冻得坚硬的土石和薄冰，需要小心控制落点以防滑倒。空气中那股铁锈和腐败的气息越来越浓。
他们从加工厂侧后方一个坍塌的围墙缺口潜入内部。
内部比外面看起来更加破败，积雪和垃圾堆积，巨大的废弃机械投下扭曲的阴影。
汉森打了个手势，两人一左一右，沿着主厂房残缺的墙壁内侧，向深处推进。
根据“夜莺”提前标注的扫描疑点，他们的目标是位于主厂房深处、一个疑似通向地下的入口。
厂房内部空间巨大，头顶是交错断裂的钢梁，可以看到灰蒙蒙的天空。地面上散落着碎砖、废弃的零件和不知名的动物粪便。
寂静，死一般的寂静，只有风穿过破洞时发出的、如同口哨般的尖啸。
突然，走在前方的汉森猛地举起拳头，蹲下身。“水鬼”瞬间停步，枪口指向侧方阴影。
汉森指了指自己的耳朵，又指了指前方一个巨大的、锈蚀的齿轮组后面。
“水鬼”凝神细听。
在风声中，夹杂着一丝极其微弱的、规律的……电子音？像是某种设备待机时发出的低频提示音，若非在绝对寂静中仔细分辨，几乎无法察觉。
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小心翼翼地绕过齿轮组。
声音的来源是一个看似随意丢弃在墙角、被半掩在破帆布下的金属箱。箱子不大，样式古老，但表面异常干净，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
那微弱的电子音正是从箱子内部传出。
汉森示意“水鬼”警戒四周，自己则缓缓靠近，用枪口轻轻挑开帆布。
箱子没有锁，只有一个简单的卡扣。他深吸一口气，猛地掀开箱盖——
里面没有预想中的复杂设备或武器，只有两样东西：一张折叠起来的、材质特殊的防水地图，以及一个巴掌大小、通体漆黑、表面没有任何接口或按钮的扁平长方体设备。
那规律的电子音，正是这个黑色设备发出的。
几乎在箱盖打开的瞬间，汉森手臂终端上的【摇篮核心数据库】文件图标旁，突然亮起了一个绿色的、不断旋转的解锁符号！
同时，一行小字提示出现：
＞＞ 检测到授权解密节点… 链接建立中…
这个黑色设备，就是“钥匙”！
汉森立刻拿起那个黑色设备，触手冰凉，质感非金非塑。
他尝试着按下，没有任何反应。它只是持续发出那微弱而规律的电子音，仿佛在呼唤着什么。
就在这时，“夜莺”急促的声音在耳机中响起：“队长！侦测到不明信号源快速接近！方位2-7-0，低空，速度极快！不是飞机……信号特征无法识别！”
汉森瞳孔骤缩，一把抓起箱内的地图塞入怀中，对着“水鬼”低吼：“撤！我们被发现了！”
两人毫不犹豫，转身就向着来时的缺口狂奔！
几乎在他们动身的同一时刻——
“咻——！”
一道尖锐的破空声从天际传来！
紧接着，加工厂主厂房那本就摇摇欲坠的剩余顶棚，在一阵剧烈的爆炸中四分五裂！
灼热的气浪和钢铁碎片如同暴雨般倾泻而下！
“轰！”
强烈的冲击波将汉森和“水鬼”狠狠掀飞出去，重重摔在满是碎砾的地面上！
汉森只觉耳朵里一片嗡鸣，眼前发黑，他挣扎着抬头，透过弥漫的烟尘，看到三个造型流畅、闪烁着暗蓝色能量纹路、如同蝠鲼般的菱形飞行器，正无声地悬浮在加工厂上空，冰冷的炮口再次亮起了蓄能的光芒！
“‘潜行者’的……‘幽浮’攻击机……”
“水鬼”咳着血沫，试图爬起来。
对方不仅来了，而且直接动用了空中力量！
这根本不是一个侦察或回收任务，这是彻头彻尾的歼灭！
汉森死死攥住那个依旧在发出规律电子音的黑色设备，和怀中那份可能指引最终方向的地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