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探针”
冰岛，韦斯特曼纳港。北大西洋的寒风如同无数把冰冷的剃刀，刮过这座位于黑色火山岩海岸线上的港口。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海腥味、柴油味，以及一种属于高纬度地区的、清冽而凛冽的气息。
铅灰色的天空低垂，仿佛触手可及，稀疏的雪花在狂风中打着旋，能见度时好时坏。
海浪拍打着防波堤，发出沉闷而持续的轰响，掩盖了许多细微的声响。
在港口边缘一处废弃的、散发着鱼内脏腐败气味和铁锈味的旧仓库阴影里，几个人影如同鬼魅般融入其中。
正是执行“探针行动”的凌风小队。
凌风透过仓库墙壁的裂缝，观察着远处泊位上的“北极星号”。
那艘船在灰暗的天光和海雾中若隐若现，如同一头蛰伏的钢铁巨兽。甲板上偶尔有人影晃动，船体的灯光在暮色中昏黄地亮着。
寒风裹挟着冰粒，打在脸上生疼。
“‘墓碑’，报告情况。”
凌风对着颌骨麦克风低语，声音被风声几乎吞没。
“狙击组就位。”
“墓碑”的声音从耳机传来，冷静如常。他和戴维斯占据了港口入口处一座废弃灯塔的顶部。那里视野开阔，但寒风更加酷烈，他们必须将自己牢牢固定在冰冷的砖石上，才能保持稳定。
戴维斯受伤的手臂裹在厚厚的防寒服下，依旧隐隐作痛，但他咬紧牙关，通过高倍观测镜，一丝不苟地扫描着“北极星号”及其周边区域。
“甲板可见守卫四人，两前两后，巡逻规律。舷梯口固定岗一人。未发现重武器。”
“渗透组就位。”约翰逊的声音紧接着响起，带着一丝压抑的兴奋。
他和汉森，以及另外一名擅长潜水的队员，已经利用港口复杂的地形和恶劣天气的掩护，悄无声息地潜入了冰冷刺骨的海水中。
他们穿着厚重的干式潜水服，脸上戴着潜水面罩，背着水下推进器和必要的装备，如同海豹般，正沿着水下锚链和船体阴影，向着“北极星号”的尾部缓缓靠近。
他们的任务是安装水下监听设备和微型爆破装置（以备不时之需）。
“技术组准备就绪。”维克托教授的声音有些紧张，但还算稳定。
他和“公爵”以及卡特，隐藏在更远处一辆经过伪装的、看起来像电信维修车的厢式货车里。车
内布满了各种电子设备，屏幕闪烁着，维克托面前放着一台经过特殊改装、连接着高灵敏度定向天线的频谱分析仪。
他的手指因为寒冷和紧张有些僵硬，但眼神却死死盯着屏幕上不断跳动的信号波形。
“环境电磁噪声水平较高……正在尝试滤波……”
凌风是现场指挥，他留在仓库阴影处，负责统筹全局，并作为应急反应力量。他紧了紧防寒服的领口，感受着寒气无孔不入地侵蚀。
他的目光锐利，不仅观察着“北极星号”，也警惕着港口内任何不同寻常的动静——巡逻的港务保安、晚归的渔民、甚至是偶尔驶过的车辆。
时间在寒冷和紧张的等待中缓慢流逝。耳机里只有呼啸的风声、海浪声，以及各小组间歇性的、极其简洁的报告。
“渗透组抵达船尾，开始安装设备……”
“狙击组报告，未发现异常……”
“技术组……信号稳定，正在持续监测……”
凌风的心跳与秒针同步。他知道，最关键的环节，在于维克托能否捕捉到那个独特的信号。
突然！
“等等！”
维克托的声音陡然在耳机里拔高，带着难以置信的激动和一丝恐惧，“有信号！频率……3.14兆赫兹左右！脉冲调制方式……对！就是这个！这是‘红汞-9’核心部件自检时产生的特有电磁泄露信号！虽然极其微弱，但特征吻合度超过百分之八十！”
车厢内，维克托指着频谱分析仪屏幕上那个微弱但稳定的、规律跳动的尖峰，手指都在颤抖。
“公爵”立刻操作设备，尝试对信号进行增强和定位。
“信号源确认！”
“公爵”的声音紧随其后，同样带着压抑的兴奋，“信号强度分析……源点锁定！就在‘北极星号’的中部货舱区域！重复，信号源锁定在目标船只中部货舱！”
找到了！
凌风心脏猛地一缩，一股混合着证实猜测的冰冷和找到目标的灼热感涌遍全身。
他强行压下情绪，立刻下令：“各小组注意，目标确认！重复，目标确认在‘北极星号’！渗透组，加快安装速度，完成后立即撤离！狙击组，提高警惕，掩护渗透组撤退！技术组，持续记录信号数据！”
“渗透组明白！”
“狙击组明白！”
然而，就在渗透组的汉森刚刚将最后一个水下听音器吸附在“北极星号”的船体上时，异变陡生！
港口入口处，两辆没有任何标识的黑色越野车，如同幽灵般，没有开车灯，悄无声息地驶入了港口区域，并且径直朝着“北极星号”所在的泊位方向而来！
“指挥组！发现不明车辆！两辆，黑色越野，正从三号入口驶入，方向目标泊位！”
戴维斯急促的声音立刻在耳机中响起。
凌风眼神一凛，立刻移动到仓库另一个观察孔。“‘墓碑’，能识别身份吗？”
“距离太远，车窗贴膜，无法识别。但行为可疑，不像是港口常规车辆。”“墓碑”回应。
“渗透组，暂停动作，保持隐蔽！”凌风立刻下令。
水下的约翰逊和汉森立刻停止动作，将身体紧紧贴在冰冷粗糙的船体上，隐藏在螺旋桨搅起的水流和阴影中。
那两辆越野车在距离“北极星号”约一百米的地方停了下来。
车门打开，七八个穿着深色普通平民服装，但行动间透露出明显军事训练痕迹的男子迅速下车。
其中一人拿着望远镜，仔细地观察着“北极星号”和周围的环境，另外几人则分散开来，看似随意，实则占据了几个关键的控制点。
“不是港口保安，”
“墓碑”的声音带着一丝寒意，“是同行。看他们的站位和观察方式，是专业人士。像是在进行交接班前的安全检查，或者……发现了什么。”
凌风的心沉了下去。
这些人的出现，意味着行动暴露的风险急剧增加。
他们是谁？马卡洛夫的人？还是其他势力？
“技术组，能捕捉到他们的通讯吗？”凌风问。
“尝试中……他们使用了跳频加密，很难快速破解……”“公爵”的声音带着挫败感。
就在这时，那名拿着望远镜的男子，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他的望远镜缓缓扫过凌风他们藏身的废弃仓库方向，停顿了那么一两秒。
凌风甚至能感觉到那镜片后面锐利的目光，仿佛穿透了墙壁的裂缝。他屏住呼吸，一动不动。
幸运的是，那人很快移开了望远镜，似乎没有发现异常。他对着耳麦说了几句什么，然后挥了挥手。那些分散开的男子开始有序地向“北极星号”的舷梯方向移动。
“他们可能要上船！”约翰逊在水下通过骨传导耳机低吼，声音带着焦急。
如果他们上船，很可能会发现刚刚安装的听音器！
千钧一发！
凌风的大脑飞速运转。
强行阻止？不行，会彻底暴露。任由他们上船？风险太大。
“渗透组，立刻撤离！按备用路线，水下撤离至b点！”
凌风果断下令，“狙击组，严密监控，如果他们对渗透组构成直接威胁，授权开火！”
“明白！”
“收到！”
水下的约翰逊和汉森毫不犹豫，立刻启动水下推进器，如同两条箭鱼，悄无声息地向着预定的b点——一个远离泊位的废弃小码头潜去。
岸上，那几名可疑男子已经登上了“北极星号”的舷梯，与船上的守卫进行了简短的交流。
凌风紧紧盯着他们的动向，同时关注着水下渗透组的撤离情况。每一秒都如同一个世纪般漫长。
几分钟后，那几名男子又从船上下来，回到了越野车里。车辆启动，依旧没有开灯，沿着原路缓缓驶离了港口，仿佛从未出现过。
“不明车辆已离开港口范围。”“墓碑”报告。
“渗透组已安全抵达b点。”约翰逊的声音传来，带着一丝后怕。
凌风缓缓松了口气，这才发现自己的掌心因为紧握而有些刺痛，后背也被冷汗浸湿，在冰冷的空气中带来一阵寒意。
“技术组，信号情况？”
“信号……消失了。”
维克托的声音带着遗憾和确定，“自检程序应该已经结束。”
虽然过程惊险，但最重要的目标已经达成。
“北极星号”上，确实藏着“第二太阳”。
“探针”已经触及了目标，虽然未能深入核心，但带回了决定性的情报。
“各小组，行动结束。按预定方案，分批撤离。”凌风下达了最终指令。
他们如同真正的幽灵，在北极圈的寒风中悄然现身，又悄然隐去，只留下确认了毁灭存在的冰冷信号，在频谱仪上短暂地跳动过后，重归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