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们先造个人来看看吧。”
女娲的声音轻轻落在光河畔,却像一粒种子坠入平静水面,激起了层层涟漪。她的星瞳微微闪动,仿佛有某种决意从意识深处被点燃。
只见她赤足踏入光河的上游,晶莹水雾在脚踝处翻涌。她俯身,指尖缓缓划过岸边一道青黑色的岩面,表面并未崩裂出粗砺石屑,而是轻轻剥落出一层泛着温润光泽的黄土。那土质细腻如玉,每一粒都隐隐透着星光。
“这是‘息壤’,经历了十万年光河冲刷。”女娲低声道,“每一粒,皆承载着天地初成的气息。”
她双手合拢,黄土如有灵性般自动汇聚,旋转着凝成一颗蛋形的土胚。光河能量如蚕丝缠绕其上,令土胚逐渐染成温润的琥珀色。这个无纹领域中,存在着她过去数万年所有造人的失败与经验。而如今,转向“小人形态”,对她而言,已是轻车熟路。
“天地初开,玄黄为肉,光河为血。”她轻吟一句,腕间骤然一颤,光蝶炸裂成万千丝光,仿佛流星雨坠入土胚之中。
董辉睁大双眼,透过光层看到土胚表面浮现出细密繁复的能量脉络,竟与光河底部的图案一模一样,仿佛将整个时光河流封印进了这枚胚胎。
忽然,女娲轻轻一点眉心。
只见一滴殷红精血,从她指尖缓缓落下,坠入土胚顶端。奇妙的是,那滴血并未渗入泥土,而是在土胚表面旋转、悬浮、凝固,最终形成了一颗微型光核,犹如一颗嵌在琥珀中的小太阳。
“嗤——!”下一瞬,土胚表面骤然龟裂出一道道蛛网般的细缝。而在那裂缝之下,奇迹正在悄然发生:
息壤粒子如被磁力牵引的铁屑,围绕着那枚光核自发重组,逐层构筑。从最初的骨架开始,再到肌肉、血管——每一道结构都与人类解剖学神奇吻合,仿佛某种记忆被重新唤醒。
光河的能量顺着女娲精血的路径注入骨骼,在半透明的躯体中织出一道道发光血管,又在胸腔中心缓缓凝聚出脏器雏形,每一次脉动,都像是在向这个世界宣告:生命,即将诞生。
灵壳的身躯突然轻轻震颤,眉心的光卵剧烈跳动,似乎与那旋转的精血光核发生了强烈共鸣,仿佛两颗来自同源的“本源之心”在隔空对话。
女娲仿佛早已心有所感,双掌再度举起,手势优雅如画师挥笔。每一指划动,便有一道光河能量如刀锋般划出,将粗糙的土胚一点点雕琢成完整的人形。
她削去多余的泥角,使额头圆润、颧骨清晰;在眼眶处留出容纳星辉的空间;指尖细致到每一道纹理,甚至在掌心刻下能引导能量流动的灵纹。
“神树以符文为骨,吾以精血为魂。”
女娲轻声低语,那一刻,天地仿佛也屏息了。
她面前的肉身已然成形,亭亭玉立在光河中央。那具身体无论轮廓、比例,甚至面容,都与女娲本体极为相似,唯独眉心之处,留有一个硬币大小的圆形凹陷,像是未完的祭坛,静静等待着某种神圣的封印。
柳青、董辉与灵壳同时止步,意识到——这将是关键的一刻。
女娲缓缓抬起双手,掌心托起那枚曾断裂、又在太无之力中重塑的水晶球。球体晶莹剔透,内部星河纹理如潮汐翻涌,而那条曾经断裂的主干线,此刻仿佛被宇宙重新接通,绽放出炽烈耀眼的金光,如一道穿越混沌与秩序的能量脐带。
“去。”
随着她轻声一喝,双掌一推,那枚水晶球顿时飘浮至肉身眉心的凹陷之上。主干线的金光如激光般射入凹陷,但并未穿透,而是如烙印般缓缓“拓印”进去。
刹那间,整具肉身震动如风过水面,肉体之中浮现出密密麻麻的星河纹路,像光之血脉,从眉心一路蔓延至四肢百骸,指尖血脉中流动的“光河津液”开始随星河轨迹流淌,犹如宇宙能量在一具初生之体中有了精准的引导。
女娲望向灵壳,柔声道:“来吧,把你的母系能量注入其中。这是生的种子,随着她对世界的了解愈深,生命也会随之成长、愈发顽强。”
灵壳缓缓伸手,眉心光卵浮现一层温润的母系涟漪。能量如涓涓溪流般注入新肉身体内。
下一刻,最震撼的一幕悄然发生。
就在金光完成最后一道拓印、母系能量彻底注入的那一瞬间——那具原本静默的肉身,眼眶之中忽然亮起两团星辉。
那并不是神树烙印下的死板光芒,而是一种温暖而纯净的光,如初生婴儿眼中的好奇与未染尘埃的澄澈。她的指尖下意识地抬起,碰触到了光河的水面——而整个无纹领域的能量潮汐,竟随着她的呼吸轻轻律动。
那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共振。
精血,是生命的源;母系能量,是灵魂的温床;而水晶球,作为“意识连接”的媒介,被太无之力重塑为一个独立的意识之核。
这一刻,一个真正意义上的“自由意识”,在神树规则之外,于无纹领域中悄然诞生。
“成功了……”柳青声音轻颤,目光无法移开。那是一种跨越认知极限的震撼,就像目睹第一道光穿破混沌的永夜。
女娲依旧凝视着新生命的双眼。她星河般的瞳孔中,第一次没有了沉睡万古的孤寂,而是溢出一种久违的温柔与放下:“她……终于诞生了。不再受神树所控,不再背负符文的锁链。真正的,‘人’。”
灵壳的意识波动骤然激烈,仿佛在经历一种“溯源”。她眉心的光卵与新生命的精神核之间,产生了罕见的“三重共鸣”——如过去、自我与未来,在此刻被打通了血脉传承的通道。
她看着新生命的眼神,仿佛看见了自己初醒时的模样,却又多了一丝灵动,多了一点自由。
董辉的眼中不知何时浮现泪光。他终于明白:女娲造人,改变了模仿神树的机械铸造;她以精血为契约,以母系能量为魂炉,在神树用符文封死的规则里,硬生生凿出一条裂缝——
让一个拥有自由意志的生命,破土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