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敲打着训练室的窗户，留下蜿蜒的水痕，将外界的光线过滤成一种模糊的、带着凉意的灰白。室内，键盘敲击声和鼠标点击声比雨声更加密集，如同另一场永不停歇的风暴。
九尾将钎城那句“能适应版本的是人”嚼碎了，咽进肚子里，化作了训练赛里更加专注和耐心的操作。他不再执着于必须打出惊天动地的个人秀，开始更细致地研究新版本工具人法师的技能机制、伤害阈值和与队友的配合节点。
他用的那个先前效果不佳的英雄，在他手中渐渐变得不同。每一次技能的释放，不再是为了追求极限的击杀，而是为了更有效地消耗、控制战场、为队友创造环境。他开始像下棋一样，计算着技能的cd，预判着对方的走位，用看似不起眼的操作，一点点地积累着团队的胜势。
又一次训练赛，同样是围绕关键资源的团战。九尾的法师没有像上次那样冒进，而是精准地将一个范围控制技能丢在了对方后排最密集的区域，瞬间打乱了对方的阵型，并逼出了关键闪现。
“好控！”不然在语音里喊道。
几乎在控制生效的瞬间，钎城的射手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鲨鱼，从侧翼切入，输出环境完美！子弹倾泻，收割着被控制住的敌人。
团战胜利。
这一次，九尾没有阵亡，他的法师站在战场边缘，血量健康，仿佛一个运筹帷幄的军师。
训练赛结束，数据面板上，九尾的伤害转化率或许不是最高，但他的参团率和控制贡献，却亮眼得惊人。
九尾轻轻呼出一口气，感觉一直堵在胸口的那块石头，似乎松动了一些。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旁边的钎城。
钎城正在看赛后数据，目光在那个亮眼的控制贡献值上停留了一瞬，然后几不可查地点了点头，没有任何表示，但九尾却仿佛能感觉到一种无声的认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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训练间隙，九尾起身去接水。经过钎城座位时，他脚步顿了一下，目光落在钎城桌角那个空了的、印着某个咖啡店logo的纸杯上。
他记得，周诣涛有喝黑咖啡的习惯，尤其是在需要高度集中或者缓解疲劳的时候。以前……以前他们还在一个队的时候，他偶尔会顺手给他带一杯。
一个念头毫无预兆地冒了出来。
当九尾端着两杯水回到训练室，将其中一杯冒着热气、散发着浓郁苦涩香气的黑咖啡，默不作声地放在钎城手边时，整个训练室仿佛有那么零点几秒的凝滞。
不然瞪大了眼睛，清清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连一向淡定的冰尘都推了推眼镜，多看了两眼。
钎城敲击键盘的动作停了下来。他抬起头，看向那杯突然出现的咖啡，又看向已经坐回自己位置、假装无事发生、耳朵尖却微微泛红的九尾，深邃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极快的、复杂的情绪。
惊讶？疑惑？还是……其他什么？
他没有立刻去碰那杯咖啡，也没有说谢谢。只是盯着那氤氲的热气看了几秒，然后，极其轻微地，几不可查地，喉结滚动了一下。
他重新将目光投向屏幕，手指继续在键盘上跳动，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但九尾眼角的余光瞥见，在接下来的几分钟里，钎城伸手端起了那杯咖啡，抿了一口。动作自然，没有丝毫停顿。
一种微妙的、难以言喻的满足感，在九尾心底悄悄漾开。
有些界限，或许不需要言语去打破。
一个无声的动作，一杯恰到好处的咖啡，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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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清的坦克边路练习，依旧进展缓慢。他像一头被关进笼子的猛虎，空有一身力气和爪牙，却被规则限制着，无法肆意扑杀。
“不对！清清！你的任务是扛伤和分割战场，不是追着对面c位砍！”教练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无奈。
清清烦躁地“啧”了一声，看着屏幕上那个笨重缓慢的坦克英雄，一股无名火直往上冒。他下意识地想摔鼠标，但余光瞥见身后安静坐着的浩宇，又硬生生忍住了。
浩宇不会说什么大道理，他只是在他每一次失误后，轻轻叹一口气，或者在他偶尔打出一次漂亮的控制时，眼睛微微亮一下。
这种无声的陪伴，像是一种温柔的束缚，让清清不得不压下自己的急躁，一遍遍地去适应、去磨合。
休息时，清清瘫在椅子上，生无可恋地对浩宇抱怨：“这英雄也太笨了！玩得我想睡觉！”
浩宇看着他，想了想，很认真地说：“我觉得……它像我们村口的那块大石头。”
清清一愣：“啊？”
“看着笨笨的，也不起眼。”浩宇比划着，“但是下雨了，大家都会去下面躲雨。夏天了，大家会在上面乘凉。牛拴在上面，也不会跑掉。它就在那里，稳稳的。”
清清看着他质朴而认真的神情，听着这个奇怪的比喻，忽然间，好像明白了什么。
这个坦克英雄，或许不需要多么炫酷的操作，不需要多么亮眼的击杀。它的价值，就在于它的“稳”，在于它能为团队撑起一片空间，提供一个坚实的依靠。
就像浩宇形容的那块大石头。
他重新坐直身体，看向屏幕里那个憨厚的坦克模型，眼神不再是不耐烦，而是多了一丝研究和审视。
“好像……是有点道理。”他嘀咕道。
浩宇见他听进去了，腼腆地笑了笑，递给他一瓶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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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的训练赛，对手换成了另一支以运营见长的强队。新版本的博弈更加深入，双方都在试探着彼此的底线和新的战术思路。
九尾的工具人法师发挥越来越稳定，他与钎城射手之间的配合，也愈发显得心照不宣。往往九尾一个微小的走位或者技能倾向，钎城就能立刻领会他的意图，做出最及时的响应。
他们之间，仿佛重新建立起一种无形的、高效的沟通频道。不再需要过多的言语，默契在一次次成功的配合中悄然复苏。
训练赛打到后期，一波决定胜负的团战在对方高地前爆发。九尾的法师抓住对方辅助走位失误的瞬间，一个精准的闪现接控制，将对方三人框在了技能范围内！
“杀！”九尾在语音里低喝！
几乎在他控制生效的同一刻，钎城的射手如同鬼魅般出现在最佳输出位置，火力全开！不然的打野和清清终于找到感觉的坦克同时前压！
完美的bo（连招）！摧枯拉朽的团战！
当对方水晶再次告破时，训练室里响起了一阵短暂的、克制的欢呼。这是一场内容远比结果更重要的胜利。
九尾摘下耳机，感觉手心因为兴奋和专注而微微出汗。他看向钎城，发现钎城也正看着他。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
这一次，九尾没有躲闪。他在钎城那双总是平静无波的眼睛里，清晰地看到了一丝如同星火般闪烁的……赞许？或者说，是对于他们之间这种重新建立的、高效联结的认可。
钎城看着他，极浅极淡地，几乎看不见地，弯了一下唇角。
那弧度转瞬即逝，快得像是错觉。
但九尾看见了。
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已经停了。灰白色的云层裂开一道缝隙，金黄色的夕阳余晖如同熔化的金子，泼洒进来，将训练室染上了一层温暖的色调。
那杯早已冷掉的咖啡，还静静地放在钎城的桌角。
冰美式般的开局，似乎正在被这训练赛的胜利和夕阳的余温，一点点地融化、调和。
新的版本，新的挑战。
但并肩作战的人，依旧是他。
这种感觉，不坏。
九尾收回目光，嘴角也忍不住向上牵起一个微小的弧度。
他重新戴上了耳机。
下一场训练，即将开始。
第四十四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