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丰收的烦恼
这天儿一天天的热起来，地里的麦子从青绿渐渐染上金黄，沉甸甸的麦穗压弯了腰，风吹过田野，掀起层层金浪，沙沙作响，那声音在庄稼人听来，比什么仙乐都动人。
清河县好久没出现过这般喜人的景象了。
往年这个时候，农户们是又喜又忧，喜的是忙活大半年总算能看到收成，忧的是那笨重的旧农具，那使不上劲的瘦地，还有交完租税后还能剩下几口嚼谷。
可今年，不一样了。
用了曲辕犁深耕的地，麦子扎根深，秆子粗壮。偷偷用了堆肥法的人家，那麦穗更是饱满得吓人。最先收割的李家村和王家坳，打谷场上的欢声笑语就没断过。
“俺家今年这亩产，怕是得多出一斗！”
“何止一斗！你看这麦粒，多实在！”
“多亏了县尊大人的新犁和肥法子啊！”
王老栓捧着金灿灿的麦粒，老脸笑成了一朵菊花，见到陈小乐下乡巡视，直接就要跪下行大礼，被陈小乐赶紧扶住了。
“王里正，使不得，丰收了就好，本官看着也高兴！”
陈小乐走在田埂上，看着农民们热火朝天地收割、打场，空气中弥漫着新麦的香气和稻草的味道，心里那份成就感，比当初造出白糖、炼出好铁还要强烈。这才是实实在在的改变，是能让千百户人家填饱肚子的功德。
“颗粒归仓的喜悦”弥漫在清河县的空气里，连带着县衙的吏员们走路都带风。绩效考核推行后，办事效率高了，风气正了，县衙办事效率的提升，是一种更深层次的改变。他能感觉到，文明图鉴对此反馈的点数，比造出一件新农具还要丰厚一些。
加上这眼看着就是个大丰年，赋税任务完成起来也轻松，大家脸上都有光。
然而，陈小乐这口气还没松到底，王捕头就带着一股低气压找到了他。
“大人，黑山坳那边……怕是没清理干净。”
“怎么回事？”陈小乐眉头一皱。
“咱们上次端掉的是他们一个主要的窝点，但还有几条漏网的小杂鱼。”王捕头脸色不太好看，“这两天，下面兄弟汇报，有人在暗中散播谣言。”
“什么谣言？”
“说的很难听。”王捕头啐了一口，“说什么咱们县衙推广的新犁和堆肥，是用了邪法，透支地力，今年看着丰收，明年后年地就废了，再也长不出庄稼！还说什么……女人进工坊，阴气冲了地脉，才惹得要用邪法来弥补……”
陈小乐简直要给气笑了，这谣言恶毒啊！直接攻击他政绩的根本，而且还把“女工”这事拿出来煽风点火，这是精准地戳在老百姓最敏感的神经上！
“查到源头了吗？”
“线索隐隐约约指向州府那边，但抓不到实据。散播谣言的都是些地痞无赖，拿钱办事，问不出所以然来。”
陈小乐眼神冷了下来，这是吴通判那边的反击开始了。明的暂时动不了他，就开始玩阴的，想从内部瓦解他的民心基础。
这谣言要是不及时扑灭，任由它发酵，后果不堪设想！一旦百姓信了，明年谁还敢用他的新农具、新肥料？刚刚起步的农业改革可能就此夭折。
必须立刻反击！
他沉吟片刻，有了主意。
“老王，你去找几个嗓门大、人缘好的衙役，再让各村里正配合，不要直接去驳斥谣言，那样反而显得咱们心虚。”
“那该怎么说？”
“就让他们在田间地头，茶余饭后，用拉家常的方式说。”陈小乐吩咐道，“重点说三件事：第一，夸今年的收成，特别是那些用了新犁和堆肥的人家，收成到底有多好，让大家自己去比。第二，让王老栓这样的老里正，以他们种了一辈子地的经验‘保证’，这丰收是深耕和肥力的功劳，跟什么狗屁邪法没关系！第三，暗示这谣言，是州府有些见不得咱们清河县好的人，故意散播的，就是想让大家继续穷下去，好盘剥咱们！”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对方用谣言，他也用“传言”，用更接地气、更容易被百姓接受的方式，把真相和立场传递出去。
“明白了！俺这就去办！”王捕头领命而去。
安排完这事，陈小乐又把张衙役叫来：“去，把石头叫来，顺便让他带几件用咱们新炼的‘好铁’打造的农具样品过来。”
没多久，石头就来了，手里拿着一把崭新的镰刀和一把锄头，刃口闪着不同于普通铁器的寒光。
“大人，您看，这就是用咱们新炉子里炼出的铁打的。”石头献宝似的递过来，“您试试！”
陈小乐接过镰刀，用手指轻轻弹了一下，声音清脆。他让人拿来一捆麦秸，用镰刀轻轻一划，麦秸应声而断，切口整齐。
“好！”陈小乐赞道，“这刃口，这韧性，比市面上卖的那些强太多了！”
他放下镰刀，对石头说：“趁着现在秋收，你让工坊加紧打造一批这样的镰刀、锄头，不要多，先打一百件。然后，以‘农具合作社’的名义，用成本价，卖给各村，特别是那些今年收成好、对咱们信任度高的村子。”
他要让老百姓实实在在地体会到，跟着他陈小乐，不光能用上增产的好技术，还能用上便宜又耐用的好农具！要用这实实在在的好处，彻底击碎那些空洞的谣言！
石头虽然不明白陈小乐更深层的用意，但只要是陈小乐吩咐的，他执行起来绝不打折扣：“是，大人！俺回去就安排，优先打造这批农具！”
看着石头离开的背影，陈小乐深吸了一口带着麦香的空气。
丰收的喜悦是真，但随之而来的烦恼和挑战也是真。州府那边的黑手，就像隐藏在麦田里的毒蛇，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窜出来咬你一口。
但他并不畏惧。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有技术，有逐渐凝聚的民心，还有一支正在成长的、属于自己的力量。
这场围绕丰收的明争暗斗，才刚刚开始。他倒要看看，是对方的谣言厉害，还是他这实打实能填饱肚子的粮食和能干活的好农具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