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反击的序幕
王捕头带回来的消息，像一剂强心针，让陈小乐精神大振。
周家工坊废品率高，还偷偷掺假！这可是个能把他们“精铁”招牌砸个稀烂的把柄。不过，现在还不是把牌打出去的时候，证据还不够硬邦邦，得等个能一拳Ko的机会。
眼下更急的是原料，苏小小那边总算从徽州搭上了一条线，能弄到生铁和煤石，可这价钱，比在本地买高了三成还不止，路上耽搁的时间又长，运回来杯水车薪，只能算是吊着命，工坊还是不敢放开手脚生产。
压力之下，城北小院里的灯火，亮得比以前更早了。
水力锯床的成功，给了石头师徒巨大的信心。那“呼啦呼啦”不知疲倦的锯木声，成了小院里最动听的音乐。他们现在整天琢磨的，是怎么把这直线往复的运动，变成旋转的，好用来驱动钻头、磨盘。
这可比锯木头难多了，师徒几个围着几个木质齿轮和连杆模型，争得面红耳赤。陈小乐偶尔过来，也不直接给答案，就提点一句“想想水车是怎么转的”、“试试用皮带传动”，剩下的，全靠他们自己去磕。
玻璃这边，进展倒是快得让人惊喜，那个沉默寡言的徒弟，好像天生就是吃这碗饭的，对火候和配料有种野兽般的直觉。在又失败了十几次后，他居然烧出了一块海碗大小、颜色淡青、只有零星几个小气泡的平板玻璃！
虽然离完全透明还差得远，边缘也歪歪扭扭，但把它往窗户窟窿上一放，屋子里登时就亮堂了一大截，看外面虽然还有点扭曲，可再也不是以前那种影影绰绰的模样了。
“我的老天爷……这，这简直是仙家法术啊！”一个被临时叫来帮忙的老木匠，看着那透光的玻璃，激动得手都在抖。
陈小乐心里也乐开了花，他知道，这东西一旦能平整些、再清澈些，价值将无可估量。他重赏了那个徒弟，让他把成功的配方和流程死死记在心里，列为工坊最高机密。
光有技术突破还不够，周家那边，得给他们找点事做，不能让他们太舒坦了。
陈小乐把苏小小叫来，如此这般地吩咐了一番。
没过几天，州府和周边几个县城的茶楼酒肆里，就开始流传起一些小道消息，说的都是有鼻子有眼：
“听说了吗？周家那‘江淮铁业行会’就是个幌子，逼着大家用他们那又贵又次的‘精铁’呢！”
“可不是嘛！我二舅家的表弟就在行会里当差，听说里头猫腻多了去了……”
“我还听说啊，清河县陈氏工坊的铁锅，那才是真材实料，就是被行会卡着脖子，快做不下去了，可惜了喽……”
这些流言蜚语，像看不见的小虫子，钻进周家和其他行会成员的耳朵里，不咬人，膈应人。虽然动摇不了行会的根本，但至少能让他们恶心一下，分散点注意力。
与此同时，王捕头的稽查小组也没闲着，盯那个运废料和采购普通生铁的周家管事盯得更紧了，他们发现，这个管事每隔五六天，就会在傍晚时分，独自去州府城外的一个小庄子，那里似乎是周家一个堆放杂物的仓库。
“大人，俺看那地方守备不算太严，就一个老苍头看着。”王捕头汇报时，眼里闪着光，“要不要俺带几个好手，半夜摸进去，把他掺假的账本或者货物给他偷出来？”
陈小乐听了，直接给他后脑勺来了一下：“你当是梁山好汉劫道呢？那是私闯民宅！万一失手，被周家反咬一口，咱们全得完蛋！”
他沉吟片刻，眼中闪过一丝算计的光芒：“他不是定期去吗？下次他去的时候，你想个法子，制造点‘意外’，比如让运废料的车坏在半路，或者找两个面生的兄弟假装喝醉了跟他起冲突……总之，把事情闹大点，最好能惊动巡街的差役。”
王捕头先是一愣，随即恍然大悟：“大人英明！让官面上的人去查，那就名正言顺了！俺这就去安排！”
安排完这一切，陈小乐独自走到院子里，晚风吹来，带着河水的湿气和工坊隐约的烟火气。
他手里捏着一小块淡青色的玻璃碎片，对着月光看着，碎片边缘锋利，映出他有些模糊变形的倒影。
技术、情报、舆论、官面规则……他现在能动用的牌越来越多。和周家的这场仗，不再是被动挨打，他已经有能力，在多个战场上同时发起反击了。
虽然前路依然艰难，周家这棵大树枝繁叶茂，根基深厚，但他这边，新生的嫩芽正在破土，虽然柔弱，却蕴含着颠覆一切的力量。
“快了。”陈小乐低声自语，将玻璃碎片紧紧攥在手心，“等我们的玻璃能照清人影，等我们的水力机械能代替人力，就是跟你周家算总账的时候！”
他仿佛已经听到，那由技术和工业组成的洪流，正发出隐隐的轰鸣，向着旧秩序的铁闸，发起了第一波冲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