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渊者”号像枚沉默的银色梭镖，悄无声息地划破南太平洋墨蓝色的海面。抬头看，天空干净得连一丝云都没有，活脱脱一个巨大的穹顶；阳光烈得晃眼，把海水照得像流动的蓝宝石，一眼望过去，美得让人挪不开眼。可谁都知道，这漂亮表象底下藏着多大的压力——那压力就像深海里的水压，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心上，连呼吸都觉得有点沉。
自从接收到那段没法解析、还带着智能特征的超低频声波信号，“深渊灯塔”系统就没歇过，一直处于高度警戒状态。林悦带着技术团队连轴转，熬了好几个通宵，想把信号里的意思弄明白，可进度慢得让人着急。那信号的逻辑跟他们熟悉的完全不一样，有时候规律得像人的脉搏，有时候又乱得像噪音，偶尔还会夹杂一小段类似复杂语言的碎片，可刚想仔细分析，转眼就没了。
陆寒洲站在舰桥里，透过高强度玻璃望着前面一眼望不到头的海平面。导航显示，他们离目标坐标已经不到二十四小时的路程了。可越靠近，海面反而越“干净”——连常见的海鸟、鱼群都少得可怜，就好像这片海里的生物，本能地在躲开某个地方。
陆怀瑾大部分时间都待在自己的舱室里，周围堆着各种复杂的仪器和打印出来的数据报表。他正试着用“创世之火”项目留下的某个场论模型，建一个能预测“门”可能散发的特殊能量辐射的模型，眉头就没松开过，连吃饭都心不在焉的。
“信号强度还在涨！”“深渊灯塔”主控室里，一个技术员汇报的声音里带着藏不住的紧张，“而且……信号模式变了，更像是在……主动扫描，或者探测什么。”
林悦站在巨大的主屏幕前，屏幕上实时显示着经过增强处理的信号波形图。那些波形不再是简单的重复，开始出现复杂的调制和应答结构，看着就像在传递什么信息。
“它这是想跟我们通讯？”林悦低声嘀咕了一句，手指在控制台上飞快地敲着，调动系统里更多资源做深层分析，“还是说，它在确认我们是谁？”
她想了想，让“深渊灯塔”系统模拟了几个基础的数学语言序列——这种序列常被用来做星际通讯，然后把它们转换成和收到的信号同频段的波形，朝着目标坐标的方向发了出去。
信号刚发出去，主屏幕上的波形图“唰”地一下就乱了！平静的线条瞬间变得剧烈起伏，就像有人往平静的湖里扔了块大石头！之前还算规律的信号全乱了套，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快、更急促的高频震荡，甚至让人觉得，那震荡里带着点“激动”，又或者是“警惕”？
“‘门’……或者门后面的东西，有反应了！”刚才汇报的技术员忍不住喊了出来，声音都有点发颤。
几乎是同一时间，船体突然传来一阵特别轻微的震动——不是风浪带来的那种摇晃，更像是从深海底下传上来的、低沉的嗡鸣，虽然轻，但能清晰地感觉到。
“声纳！报深度和海底地形！”陆寒洲冷静的声音通过舰桥的广播传到各个舱室，一点都没慌。
声纳员盯着屏幕上飞速变化的图像，眼睛都看直了，声音里满是难以置信的惊骇：“陆总！海底地形……在变！坐标点正下方，本来记录的是平均深度6000米的深海平原，现在……现在在往上抬！有个巨大的、形状不规则的东西正在上浮！规模……规模太大了，根本没法估算！”
一瞬间，整个“探渊者”号都进入了一级战备状态。引擎功率调到最大，船体稳定系统全负荷运行，安保人员拿着装备，飞快地跑到自己的岗位上。所有人这时候才明白，他们要找的“门”，可能根本不是传统意义上的“门”，而是一个……活着的，或者被激活了的巨型构造体！
“深渊灯塔”系统的能量探测读数“砰”地一下就爆表了！屏幕上代表“x物质”同源能量的曲线，像条挣脱了束缚的狂龙，一个劲地往上冲！强烈的能量场开始干扰船上的电子设备——灯光忽明忽暗，通讯频道里传来“滋滋”的杂音，连主控室里的部分仪器都开始报错。
“稳住！”林悦大声下令，双手在控制台上快得只剩残影，指挥“守护者”系统的核心功能，一层层构建能量屏障，抵挡着那种无孔不入的、连灵魂都能感觉到的诡异场域，“别慌！按预案来！”
海面上，以“探渊者”号为中心，周围好几海里的海水开始不自然地涌动，还泛起无数细密的白沫，就像水被烧开了一样。天上还是那么蓝，阳光还是那么烈，可这片海域却透着一种违背常理的、从骨子里透出来的狂暴。
就在这天地都像要变颜色的混乱里，林悦面前的主控台上，一个独立的、最高优先级的通讯频道突然被强制打开了。没有请求，没有来源标识，一行纯文本信息就那么跳了出来，像墓碑上的字一样，冷冰冰的：
「止步，门外人。门内的‘清算’，非你所能承受。」
信息最后，没有落款，只有一个他们早就见过的徽记——星辰和荆棘缠在一起的图案，此刻在屏幕上显得格外清晰，也格外狰狞。
这是“观测者”第一次，不伪装，不借别人的嘴，直接跟他们喊话警告！
“观测者”的警告，像最后的丧钟，敲在每个人的心上。可这时候，他们已经没退路了。
“继续前进！”陆寒洲的声音通过有点失真的广播系统传出来，斩钉截铁，没有半点商量的余地，“所有单位注意，准备应对冲击！”
“探渊者”号顶着越来越强的能量场干扰和诡异的海况，像个逆流而上的勇士，坚定地朝着那片沸腾的海域中心开去。船身开始轻微摇晃，仪表盘上的指针跳得越来越厉害，可没有一个人退缩。
林悦紧紧盯着主屏幕——上面除了疯狂跳动的能量读数和混乱的信号，声纳传回来的图像也越来越清楚了：一个大到超出想象的阴影，形状一点都不规整，一看就不是自然形成的，正从万米深海底下，慢慢露出一小部分。那轮廓扭曲又复杂，全是些不符合常规几何的怪异线条，光是看屏幕上的投影，就让人心里发毛，有种说不出的恐惧。
那就是“门”？还是说，那是守护“门”的东西，甚至它本身就是“门”？
离得越近，从深海传上来的低沉嗡鸣声就越响，慢慢变成了一种仿佛来自远古洪荒的咆哮，震得人心脏都跟着跳。海水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搅动着，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探渊者”号在漩涡边缘，颠簸得越来越厉害，像暴风雨里的一片叶子。
林悦在剧烈的摇晃中，死死抓住控制台边缘稳住身形，目光一动不动地盯着声纳屏幕上那个越来越大的阴影。她突然想起母亲日志里的那句话，那句充满恐惧的话——「‘门’的背后，可能是机遇，但更可能是……我们无法承受的真相。」
就在船体快要被卷进漩涡，深海里的那个阴影好像马上就要冲破海面的千钧一发之际——
主屏幕上所有的数据流和图像“唰”地一下全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纯粹的黑暗，黑得能吞噬所有光线。紧接着，那片黑暗里，慢慢亮起了两个巨大的“眼睛”——像是用燃烧的熔岩做的，形状一点都不像人的眼睛，透着一股非人的冷漠，居高临下地“盯”着屏幕前的林悦，还有她身后的所有人。
一个没法用任何已知语言描述的意念，直接钻进了每个人的意识里——那意念宏大得让人灵魂都在发抖，像海啸一样席卷了整个“探渊者”号：
「……检测到‘钥匙’载体……权限验证……失败……序列：‘清算’……启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