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宛的情报网络如同无声的蛛网，悄然向“磐石堡”方向延伸。
反馈回来的信息支离破碎，却都指向一个共同点——这座看似与世无争的堡垒，近月来对外封闭，却有不少形迹可疑的外来者暗中出入。
与此同时，红城周边，针对落单巡逻队和小股流民队伍的袭击，开始零星出现。
手法干净利落，与野狼坳如出一辙。
---
苏宛麾下的那张无形之网，开始以前所未有的效率和隐蔽性，向着东南方向，“磐石堡”所在的区域悄然蔓延。
磐石堡，位于红城东南约百里外，扼守着一处相对偏僻、但连接着北境腹地与东部沿海丘陵地带的古老商道。它并非北境侯直属，名义上归属于一个早已没落、仅存名号的小诸侯，实际则由盘踞此地多年的地方豪强——吴氏家族控制。吴家历代经营磐石堡，向来以墙高垒深、自给自足着称，在北境以往的纷争中，大多采取中立或观望态度，名声不显。
也正因如此，当野狼坳的血案线索隐隐指向这里时，才更显得不同寻常。
情报的搜集并非易事。磐石堡及其周边区域，仿佛被一层无形的屏障笼罩，对外界保持着高度的警惕和封闭。堡内人员很少外出，即便出来采购生活必需品，也多是口风极紧的核心仆役。试图靠近或潜入的暗探，都感受到了极大的阻力，甚至有几个外围的眼线莫名失去了联系。
然而，蛛丝马迹终究还是被一点点地抠了出来，汇聚到苏宛的案头。
一份来自伪装成行脚商的情报员报告：近一个月来，磐石堡对外宣称封堡整修，拒绝一切外人进入，但他在堡外山林中蹲守时，曾数次远远望见有小股人马在深夜或黎明时分，由熟悉地形的向导带领，从隐秘的小径进入堡内。那些人行动迅捷，纪律性很强，与堡内守军懒散的风格迥异。
另一份来自更远处、一个依附于吴家的小村庄的线报：村里负责给堡内送菜的农户提到，最近堡里对肉食和酒类的需求突然大增，远超过吴家自身族人的消耗，而且点名要最上等的货色，付钱爽快，却严禁农户打听。
还有一份模糊的信息，来自一个在磐石堡外围关卡被盘查的流浪艺人：他隐约听到守关的兵丁私下抱怨，说堡里最近来了些“不好伺候的爷”，规矩大，脾气臭，连吴老爷都得陪着小心。
所有这些信息，都支离破碎，缺乏直接证据，无法拼凑出完整的图像。但它们都隐隐指向同一个方向——磐石堡内部，近期确实有非同寻常的外来力量入驻，并且，吴家对此采取了严格的保密措施。
就在苏宛加紧对磐石堡渗透的同时，红城周边区域的形势，也开始变得微妙而紧张起来。
先是两支在外围执行例行巡逻任务的小队，先后在距离红城二三十里的山林地带遭遇冷箭袭击。袭击者人数不多，利用地形远距离放箭，一击即退，绝不纠缠。造成三名巡逻队员轻伤，虽无性命之忧，却让所有人都绷紧了神经。
紧接着，一支试图绕过主要通道、从山间小径前往红城的数十人流民队伍，在夜间宿营时遭到突袭。袭击者如同鬼魅般出现，用弓弩和短刀发动迅猛攻击，造成十余人死伤后，抢走了部分口粮便迅速消失在黑暗中。幸存者惊魂未定地描述，那些袭击者黑衣蒙面，动作干净利落，配合默契，与野狼坳那伙人的行事风格极其相似。
这些袭击规模都不大，造成的实际损失有限，但其带来的心理压力和恐慌效应，却在不断蔓延。一种不安的气氛开始在新附的流民和部分红城居民中弥漫开来。人们不敢再轻易远离红城核心区域，通往红城的各条道路，似乎都潜藏着无形的杀机。
“他们在试探我们的反应，在压缩我们的活动空间，也是在……制造恐慌。”苏宛将最新的袭击报告和磐石堡的情报汇总，一并呈送给楚云帆。她的脸色比平日更加清冷，眉宇间凝结着一丝凝重。
楚云帆看着地图上被苏宛用红色小叉标记出的几个袭击地点，这些标记如同毒蛇的牙印，分布在红城外围。而东南方向，那个代表磐石堡的三角形符号，则像是一个隐藏在阴影中的蛇头。
“手法一致，目标明确。”楚云帆的手指敲击着磐石堡的位置，“骚扰，削弱，孤立。看来这位藏在磐石堡里的朋友，很懂得如何用最小的代价，给我们制造最大的麻烦。”
他抬起头，看向苏宛：“能确定堡内到底是什么人吗？或者说，他们的最终目的到底是什么？”
苏宛摇了摇头：“核心情报很难获取。吴家将堡垒经营得铁桶一般，我们的人暂时无法深入。目前只能判断，对方是一支训练有素、装备精良的小型精锐力量，很可能有军方背景，但刻意隐藏了身份。他们的目的，似乎不仅仅是阻止流民投靠，更像是在……激怒我们，或者，引诱我们做出错误的决策。”
楚云帆走到窗边，望着城外那片在寒风中显得有些萧瑟的旷野。无形的敌人，比明刀明枪的对手更难对付。
“既然他们想试探，想激怒我们……”楚云帆的嘴角勾起一丝冷峻的弧度，“那我们就陪他们玩玩。传令下去，加强所有巡逻队的护卫力量和警戒范围，尤其是通往东南方向的道路。另外，挑选一批机灵的好手，组成几支反向侦察小队，他们不是喜欢藏在暗处吗？那就把他们给我‘请’出来看看。”
他顿了顿，补充道：“告诉赵干，他求战心切，我可以理解。但他的任务，是抓紧时间，把新兵给我练成真正的老兵。仗，有他打的，但不是现在，不是这种方式。”
“是。”苏宛领命，她明白，楚云帆这是要以静制动，在加强自身防御和侦察的同时，避免被敌人牵着鼻子走，落入可能的陷阱。
磐石堡的阴影，如同冬日里挥之不去的阴云，笼罩在红城上空。一场在暗处进行的较量，已然展开。谁先沉不住气，谁就可能露出破绽。而破绽，在这种层次的交锋中，往往意味着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