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的余晖彻底消失在曼哈顿摩天大楼的剪影之后，车队载着满满的购物袋回到了唐人街公寓楼下。周陌率先下车，对正在忙碌的众人吩咐道：“陈哥，楚姐，你们辛苦一下，把今天给大家买的东西都分一分，每个人都有份，按名字放他们房间门口就行。胜利，国栋，搭把手。”
“好的，老板。”陈志远和楚洪梅齐声应道，立刻开始和卡洛斯、迈克尔等人一起从两辆车的后备箱和后座里小心翼翼地搬出那些印着各种户外品牌logo的购物袋。看到那些崭新的North Face外套、timberland靴子、雷朋墨镜甚至还有小巧的瑞士军刀，留守的王胜利、凯文·米勒、大卫·罗德里格斯和詹姆斯·威尔逊等人也都围了上来，脸上露出惊喜和感激的神色。
“哇哦！老板，这太酷了！”凯文拿起一副最新款的雷朋飞行员墨镜，迫不及待地试戴起来。 “这靴子我看了好久都没舍得买…”大卫·罗德里格斯捧着一双结实的徒步鞋，爱不释手。 詹姆斯·威尔逊则对那个多功能军用急救箱更感兴趣，和山姆·杰克逊低声讨论着里面药品的配置。
小雨抱着自己的新鞋、新背包和一顶漂亮的宽檐遮阳帽，兴奋地率先跑上了楼，银铃般的笑声在楼梯间回荡。
晚餐时，王婶做了几个拿手的家常菜：色泽红亮的红烧肉、清炒脆嫩的西蓝花、香气四溢的冬瓜排骨汤，还有一小碟开胃的泡菜。吃饭间隙，伊莎贝尔从随身的公文包里拿出一个厚实的牛皮纸信封，递给周陌：“boss，这是陈先生和赵先生明天凌晨的机票，以及给他们家人准备的礼品清单和部分实物。机票是泛美航空pA087航班，头等舱，凌晨一点半从肯尼迪机场直飞北京。大部分礼品已经按您的要求打包好，存放在三楼的储物间里，这是清单。”她办事总是那么细致周到。
周陌接过信封，打开仔细看了看。两张硬质的头等舱机票，一张写着“chEN ZhIYUAN”，另一张写着“ZhAo tIEZhU”。附带的清单用打字机打得清清楚楚，列明了给赵铁柱远在山东沂蒙山区老母亲的礼物：一台14英寸松下彩色电视机、一台索尼短波收音机、两套崭新的棉袄棉裤、五盒高丽参口服液和各类营养品、以及一些国内罕见的进口巧克力和罐装咖啡。给陈志远家人的礼物同样丰厚，且更注重实用性和低调。清单最后还注明，已为两人各自准备了两万美金现金和五千元人民币，用信封装好。
“嗯，办得很好，考虑得很周全。”周陌点点头，将信封放在餐桌一旁，继续平静地用餐。
吃完饭，伊莎贝尔照例起身，熟练地收拾碗筷。小雨则迫不及待地跑回自己房间，去摆弄她那台新买的柯达傻瓜相机，对着窗外的夜景试拍起来。周陌拿起那个厚重的信封，对正在客厅待命的王胜利和林国栋说：“胜利，国栋，你们俩过来一下。再去叫一下陈哥和铁柱，让他们来我书房。”
“是，老板。”王胜利和林国栋立刻起身去叫人。
不一会儿，陈志远和赵铁柱走了过来，他们刚帮忙分完所有人的礼物，额头上还带着细密的汗珠，但眼神明亮。
周陌将信封递给陈志远：“这是你们的机票，明天凌晨一点半，泛美航空，直飞北京。这些是给你们家人准备的礼物和一点心意。”他指了指信封里那厚厚的美金和人民币，“大部分实物礼物在三楼储物间，明天出发前会装车。你们自己的配枪、战术背心、耳机等公司发的装备都留下，交给胜利登记入库保管。这次回去，只带个人衣物和必要的私人物品就行。现在回去抓紧时间收拾行李吧。”
陈志远和赵铁柱接过那沉甸甸的信封，看着里面那两张象征着遥远归途的头等舱机票和那厚厚一沓足以改变他们家庭命运的美金，手都有些不听使唤地微微颤抖。尤其是赵铁柱，这个在越南丛林枪林弹雨里眉头都不曾皱一下的山东汉子，看着那相当于他老家整个生产队年收入几十倍的钱，鼻子一酸，眼眶瞬间就红了。
“老板…这…这太多了…俺…俺不能…”赵铁柱的声音粗粝而哽咽，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
“不多，”周陌的语气依旧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回去把事办好，让家里人过得好点，也让我放心。跟着我做事，这是你们应得的。”他目光扫过两人，“去吧，抓紧时间。胜利，国栋，晚上十一点半，你们俩开那辆奥迪，送他们去机场。”
“明白！保证安全送到！”王胜利和林国栋立正答道，语气铿锵。
陈志远和赵铁柱深吸一口气，猛地挺直腰板，尽管穿着便装，却下意识地做出了最标准的立正姿势，向周陌敬了一个极其郑重的礼，一切尽在不言中：“谢谢老板！我们一定尽快回来！”
两人怀揣着激动与复杂的心情，回到自己位于四楼的共用宿舍房间，开始收拾简单的个人行李。其他的华裔保镖，如苏明月、楚洪梅也都陆续闻讯过来了，原本就不大的宿舍里顿时充满了亲切的乡音和一种难以言喻的、交织着羡慕、祝福与思乡的复杂情绪。
苏明月拿了一个小巧的、封得严严实实的信封，找到正在叠衣服的陈志远，这位平时冷静利落的女警卫手此刻脸上带着一丝罕见的恳求与柔软：“陈哥…到了北京，如果…如果方便的话，能不能…能不能帮我看看我爸妈？他们就住在石景山首钢家属区xx栋xxx号，一个筒子楼里，三层，公共卫生间和水房的那间。他们年纪大了，身体也不太好，我…我总是不放心。”她说着，声音微微有些发颤，又从军绿色夹克的内口袋里掏出一沓用牛皮纸带捆好的美金，看样子大约有一万，“这个…帮我带给他们，就…就说我在这边很好，在大公司…嗯…当文员，工作轻松，赚得也多，让他们千万别省着花，该吃吃，该喝喝，买点好药…千万别…别说我做这行…”她的声音越来越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愧疚和担忧。她不敢给太多，既怕吓到一辈子节俭的父母，也怕这笔“巨款”给二老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陈志远停下手中的动作，转过身，郑重地双手接过那个承载着沉甸甸思念的信封和钱，用力点点头：“放心吧，明月。地址我记死了，一定把话和钱安安稳稳地带到。都会好起来的，等以后条件更好了，说不定还能把二老接出来看看。”
另一边，林国栋也找到了正在往一个旧军用背包里塞袜子的赵铁柱。这个平时沉默寡言、擅长摆弄各种炸药和设计陷阱的广西兵王，此刻显得有些局促不安，黝黑的脸上泛着红光。他搓了搓手，从裤兜里掏出一个鼓鼓囊囊的信封，塞到赵铁柱手里，里面是整整两万美金。“铁柱哥，俺…俺家的情况你也大概知道，广西百色老区，山里，穷得很。兄弟姐妹七个，加上爹娘，还挤在两间破竹楼里哩…夏天漏雨，冬天灌风…这钱，你帮俺带回去，让俺爹娘起个砖房，好歹挡风遮雨…剩下的…给他们当生活费，买点肉吃…地址俺写在这纸上了…麻烦你了，哥！”他挠着头，眼神里充满了期盼和托付。
赵铁柱放下袜子，用他那双布满老茧的大手用力拍拍林国栋的肩膀，声音瓮声瓮气却异常坚定：“包在俺身上！兄弟！保证一分不少地送到叔和婶手里！起个大砖房，亮堂的！让村里人都羡慕羡慕！”
楚洪梅也过来，托陈志远给她在上海的姑妈带一些托人捎来的西洋参和几百美金。小小的宿舍里，弥漫着浓得化不开的乡愁与游子对故土亲人最深的牵挂。他们跟着周陌，工资加奖金极其丰厚，吃住行几乎全包，平时也没什么个人花销，攒下的钱几乎都寄望于能改善远方亲人清贫的生活。
稍晚一些时候，等其他人都离开去忙各自的事情，王胜利借口检查车辆状况，和陈志远一起下了楼，来到了昏暗安静的地下停车场。四周只有几辆车的阴影和空气中淡淡的汽油味。
王胜利递给陈志远一支万宝路，自己也点上，深吸了一口，压低了声音，语气与平时截然不同，带着一种公事公办的冷静：“老陈，回去后，一切按二号备用方案联系。‘家里’对你这次回去非常重视，希望能听到好消息，尤其是关于‘人才库’扩建和‘技术窗口’方面的评估。”王胜利作为总参三局安排的“信鸽”，负责在必要时传递信息和协调。
陈志远借着打火机的火苗点燃烟，橙红色的光芒在他深邃的眼中一闪而过。他点点头，同样低声回应：“明白。老板这边…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是一个前所未有的机会和观察窗口。我会尽力争取，但也需要‘家里’给予充分的信任和最大的支持，尤其是在人员选拔和派遣上，必须绝对可靠，政治过硬，业务顶尖，宁缺毋滥，绝不能出任何纰漏，否则就是砸了所有人的锅。”
“这个你放心，‘家里’高层有数。你的判断和意见，‘家里’是高度信任的。”王胜利点点头，拍了拍陈志远的胳膊，“一路顺风，注意安全，凡事多思量。这边有我照应。”
“谢了，胜利。保持联系。”陈志远用力握了握王胜利的手，一切尽在不言中。
午夜过后，将近晚上十一点，公寓里渐渐安静下来。王胜利和林国栋帮着将几个装满礼物的大纸箱搬上了那辆黑色的奥迪100 c3的后备箱，几乎塞得满满当当。陈志远和赵铁柱则只背着一个简单的行军包，拎着一个手提袋，里面是他们的个人物品和那笔珍贵的现金。
两人再次向送到楼下的周陌（他只是点了点头）、伊莎贝尔、楚洪梅、苏明月等人告别，然后钻进了奥迪车的后座。王胜利发动汽车，林国栋坐在副驾，车辆缓缓驶出唐人街，融入了纽约深夜依旧不息的车流，向着肯尼迪国际机场的方向驶去。
深夜的高速公路车辆稀疏，路灯的光带在车窗外飞速向后延伸。车内收音机里播放着舒缓的爵士乐，但车厢内的气氛却带着一种离别的凝重和归乡的悸动，四个人都没有什么睡意。
“真像做梦一样…”赵铁柱望着窗外流光溢彩的纽约夜景，喃喃自语，粗糙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膝盖上那个装钱的信封，“一年多前，俺还在沂蒙山里啃窝头、蹲猫耳洞呢，现在居然…居然要坐着头等舱回国了…还给老娘带了那么多好东西…”他的语气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感慨。
正在开车的林国栋通过后视镜看了他一眼，笑着接话，试图活跃气氛：“跟着老板，啥好事都有可能！等你们回来，估计俺们广西老家的砖房都起好了！俺爹娘肯定笑得合不拢嘴！”
王胜利坐在副驾驶座上，回过头，语气变得认真了些：“回去好好陪陪家人，把老板交代的事情和兄弟们托付的事都办妥。老板这边不用担心，有我们这么多人在呢。不过也得抓紧时间，老板身边，还是最需要你们这样的老伙计稳着。”
陈志远目光深沉地看着前方被车灯照亮的路面，声音平稳而坚定：“嗯，知道。回去看看，把事情办妥就回来。老板的情义，咱们得记在心里，踏踏实实做事就行。”
“那必须的！”赵铁柱瓮声瓮气地重重答应了一声，仿佛在发誓，“俺老娘要是看到那些东西和钱，指不定得多高兴呢…这辈子，跟着老板，值了！”他的话语朴素，却道出了最真实的情感。
车厢里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只有引擎平稳的轰鸣和轮胎摩擦地面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