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洒在苏家主楼宽敞明亮的餐厅里。
长长的餐桌上铺着洁白的亚麻桌布，银质餐具熠熠生辉，几样精致的广式早点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大伯一家被赵小雨引着走进来时，脚步都不由自主地放轻了。
妮妮被王大芬紧紧抱在怀里，大眼睛好奇地四处张望。
“大哥，大嫂，快坐。晓明，芬儿，都坐，别客气，就当自己家。”
李慧娟穿着一身质地优良的藕色改良旗袍，头发挽得一丝不苟，笑容温婉得体，语气亲切自然，却自有一股不容忽视的气场。
苏建国坐在主位，看着拘谨的兄长一家，爽朗一笑：
“对，都坐。昨晚睡得还习惯吧？”
“习惯，习惯！太好了，那床软和得我都不想起了！”
张凤凤连忙笑着接话，拉着苏建党在靠近的位置坐下，眼睛却飞快地扫过餐桌上的蟹黄烧卖、水晶虾饺和鲍鱼酥，心里暗暗咂舌，这早餐都比他们家过年吃得还讲究。
苏晚星坐在苏母下手，面前只放着一小碗瑶柱粥，她姿态优雅地用着餐，并未多言，却让张凤凤和王大芬感到一种无形的压力，连咀嚼都不敢太大声。
餐桌上气氛微妙地安静了片刻。
张凤凤按捺不住，脸上堆起热络的笑，对着苏母开口：
“慧娟啊，你看我们这一家子过来，给你们添麻烦了。这心里总过意不去……就想着，要是公司里有什么我们能搭把手的，哪怕是看看大门，扫扫地也行，总好过在家吃闲饭。”
她这话说得看似谦卑，实则试探意味十足。
这话一出，桌上几道目光都隐晦地动了动。
苏晓明下意识地低了低头，王大芬则竖起了耳朵。
苏建党有些尴尬地在桌下扯了扯妻子的衣角，被张凤凤无视了。
李慧娟放下银筷，拿起餐巾轻轻擦了擦嘴角，动作不疾不徐。她抬眼看向张凤凤，笑容依旧温和，话语却像裹着棉花的针：
“大哥大嫂刚来，舟车劳顿的，先安心住下，好好休息，熟悉熟悉环境。工作的事不急，家里这么大摊子，总有合适的位置。”
她语气顿了顿，目光扫过略显失望的张凤凤和眼神怯怯的苏晓娟，声音放得更柔缓了些，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定力：
“关键是咱们一家人能团聚，比什么都强。 以后的日子长着呢，慢慢来。”
这话说得漂亮，既全了面子，又轻轻巧巧地将张凤凤的急切推了回去，把主动权牢牢握在了自己手里。
苏晚星垂眸喝着粥，嘴角几不可查地弯了一下。
母亲这番应对，滴水不漏，越来越有“豪门主母”的风范了。
张凤凤被堵了回来，脸上笑容僵了僵，却不敢再多说什么，只能讪讪地应和：“是，是，慧娟你说得对，是一家人……”
早餐后，大人们移步客厅喝茶。
王大芬瞅准机会，把苏晓明拉到别墅后院的花园角落里，急声道：
“你看见没？二婶这话说得，分明就是不想立刻安排！咱们得自己主动点！”
苏晓明皱着眉：“二婶不是说了，让先休息吗？你别瞎着急。”
“你傻啊！”
王大芬压低声音，带着恨铁不成钢的急切。
“等着他们想起来，黄花菜都凉了！你那个堂弟，晓晨，不是搞了个什么网咖，火得很！他现在是‘小苏总’！你去找他啊！凭咱们的关系，让他给你安排个经理当当，不比你在修理厂一身油污强？钱多又轻松！”
苏晓明是个老实汉子，闻言眉头紧皱：
“你胡说什么！晓晨那生意是高科技，我懂什么？去了不是给人添乱吗？二叔二婶对我们够好了，我不能得寸进尺！”
“你这死脑筋！怎么就叫添乱了？他是老板，安排个自己堂哥怎么了？”王大芬气得拧了他一把。
“我不去！”苏晓明梗着脖子，他有自己的坚持，“我要靠自己的本事吃饭，不想走这种关系让人看轻！”
“你……你个榆木脑袋！”王大芬气得在他胳膊上拧了一把，“面子能当饭吃吗？咱妮妮……”
“嫂子，哥，你们在这儿呢。”一个清冷平静的声音插了进来，打断了两人的争执。
王大芬吓了一跳，回头看见苏晚星不知何时站在了几步开外，正静静地看着他们。
她脸上没什么表情，却让王大芬瞬间心虚起来，脸上火辣辣的，赶紧松开手，挤出一个笑：
“晚星啊，没……没说什么，就看看这花园，真漂亮……”
苏晓明更是窘迫得脸都红了，讷讷地喊了一声：“晚星。”
苏晚星的目光在两人身上停留了一瞬，最终落在苏晓明脸上，语气平和：
“哥，你要是对车感兴趣，吃完饭可以去找喔爸，他今天要去汽车贸易公司那边看看场地。”
她没有提王大芬怂恿他去找苏晓晨的事，仿佛根本没听见，但这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像一盏灯，给在黑暗中摸索的苏晓明指了个方向。
苏晓明眼睛一亮，立刻点头：“好！我这就去！”
看着丈夫匆匆离去的背影，王大芬心里五味杂陈，既为有了方向而松了口气，又因为刚才的话可能被苏晚星听见而忐忑不安。
苏晚星这才将目光转向王大芬，依旧是那副平静无波的样子：“嫂子要是闲着，可以陪妈和堂姐说说话。妈等会儿可能要带堂姐出去一趟。”说完，她微微颔首，便转身离开了。
王大芬站在原地，看着苏晚星离去的背影，心里那点小算盘在对方那洞悉一切般的平静目光下，显得格外可笑和渺小。
她忽然明白，在这个家里，任何小心思，恐怕都瞒不过那双冷静的眼睛。
而此刻，在主卧的阳台上，李慧娟正轻轻揽着望着楼下花园发呆的苏晓娟的肩膀，柔声道：
“晓娟，别想那么多。等会儿二婶带你出去走走，买几身新衣服。人靠衣裳马靠鞍，换身行头，精气神就不一样了。”
苏晓娟眼眶微红，低低地“嗯”了一声，手指紧张地绞着衣角。
她身上那件洗得发白的旧格子衬衫，在这个流光溢彩的环境里，显得格格不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