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秀丽苦笑摇头,“我家年后寄的信,就八块钱,也没肉票”
胡文玉立马摇手,“别看我,我也没有。就那罐子咸菜肉丁,也见底了。”
王萍垂下头,又准备躺会。
“不过我倒是有注意,你那有没有肥皂票、糖票的,我们再凑点钱,去找赵婶子或者吴英莲,看能不能换只鸡回来。”
王萍立即起身,打开自己的炕柜,“行,肥皂票我还真有一张。我用皂角也行,实在想吃肉。”
赵秀丽也在自己的柜子里翻,掏出二两糖票,有些害羞的说,“我就能出张这个。”
三人趁着天色还早,先去了吴英莲家,吴英莲听她们说明来意,忙去找丈夫曹钊商量,最后商定,两张票加一块八毛钱,给一只公鸡。
但出门不能提钱的事,就说用票换的。三人忙不迭应下。曹钊考虑到三个女生,干脆杀鸡放血,借了个背篓给她们。
靠着这只公鸡,三个人捱过了抢收抢种这段苦日子。
脱粒、扬场、晾晒、归仓,等待交公粮,这都是队上壮劳力的活计。
胡文玉干脆请了两天假休息,大队长爽快的批了。
没想到第二日就下起了雨,都歇工了。雨声淅沥,敲打着知青点简陋的瓦片,叮叮当当,好不助眠。
难得的歇工日,屋里弥漫着一种惬意,大家都有些懒洋洋的。
王萍把自己刷洗得发白的解放鞋晾在房檐下,她一转头,瞥见刘江涛摸到廊下,身上披着破蓑衣,脚上蹬着草鞋,一副要出门的样子。
“诶?刘江涛,这大雨天的,你干啥去?”王萍压低了声音问。
刘江涛闻声吓了一跳,转过头,露出一口白牙,笑得有点憨,又带点鬼祟:“嘿嘿,没啥,出去转转,看看…看看水沟堵了没。”
“信你才怪!”王萍狐疑地打量他,“准没好事!”
刘江涛只是挠头傻笑,也不辩解,身影一闪就溜进了雨幕里。王萍撇撇嘴,没太在意。
回屋与另外两人一起复习。
约莫过了一小时,廊下又传来轻微的响动。
刘江涛鬼鬼祟祟地溜了回来,手里还拎着一根细麻绳,绳子上串着两条巴掌大的鲫鱼,鱼尾还在无力地摆动,鳞片在灰暗的光线下闪着微弱的光。
“呀!鱼!”屋里的人都被刘江涛的响动吸引了注意力,纷纷围了过来。
刘江涛脸上带着压抑不住的得意,雨水顺着脸颊滑落,他却浑不在意。
“嘿,水沟漫上田埂,这俩傻鱼自个儿撞进草窠里了,让我给逮着了!”他绝口不提抓鱼的艰难,王萍在一旁抿嘴笑,也不揭穿。
看着那两条难得的荤腥,刘江涛想起之前胡文玉分享兔肉的大方,胸脯一拍:“之前吃了胡知青的兔子,今天我也大方一回!一条煮汤,大家伙都尝尝味!”
“好啊!”顿时一片低低的欢呼声。
胡文玉笑着从自己的库存里摸出一把晒干的蘑菇:“我这儿还有点蘑菇,添个鲜。”
赵秀丽眼睛一亮:“我去院边拔两棵小葱!可惜没豆腐,不然就更美了。”说着就冒雨冲了出去,很快攥着几根沾着泥水的葱回来了。
钱爱国主动蹲到灶膛前:“我来烧火!”他麻利地引燃柴火,橘红色的火光跳跃起来,映照着众人期待的脸庞。
赵秀丽挽起袖子,颇有架势地掌勺。珍惜的倒了几滴油进锅,指挥钱爱国把火烧旺,把处理好的鱼直接放进烧热的铁锅煎至两面定型,鱼皮接触热锅发出“刺啦”一声脆响,焦香瞬间弥漫开来。
“啧,油太少了,差点意思。”赵秀丽有点遗憾。
“有鱼就不错了!这香味够馋死人了!”刘江涛吸着鼻子,眼睛都快掉进锅里了。
钱爱国控制着火候,火不能太大,柴火珍贵。煎得差不多了,赵秀丽舀了一大瓢水进去,锅里“哗”地一声,腾起一片白茫茫的水汽。
水滚开后,她把蘑菇和自己摘洗好的小葱段撒进去,最后小心翼翼地捏了一小撮宝贵的盐撒匀。
汤汁渐渐熬成了奶白色,蘑菇和鱼的鲜香混合着葱香,充满了整个灶房,霸道地钻入每个人的鼻腔。
大家拿着自己的饭碗,围在锅边,眼巴巴地看着那锅翻滚着诱人气泡的鱼汤,不住地吞咽口水。这简陋的灶房,因这一锅鱼汤,竟变得令人期待。
“好了没啊,赵大厨?”钱爱国添着柴,忍不住催问。
“急啥,火候不到不鲜!”赵秀丽故作老成地拿勺子撇了撇浮沫,其实自己也在偷偷咽口水。
终于,她宣布:“好了!开吃!”
每人碗里都分到了小半碗奶白的汤,一两块不大的鱼肉,几片蘑菇,漂着一点翠绿的葱花。大家也顾不上烫,吹着气,小口小口地啜饮着。
“鲜!真鲜啊!”刘江涛夸张地咂着嘴,“赵大厨,你这手艺绝了!以后开饭店准行!”
“去你的!”赵秀丽笑骂一句,脸上却满是光彩。
王萍小心地挑着鱼刺,感叹道:“要是天天都能喝上这么鲜的鱼汤,吃上肉,这日子就美了。”
这话让热闹的气氛稍稍沉淀了一下,天天吃肉?对于他们来说,这近乎于幻想。
这时,胡文玉猛地抬起头,她的目光扫过同伴们稚嫩削瘦却充满希望的脸庞,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坚定:“会的。”
大家都看向她。
她重复道:“会的,我们的祖国一定会越来越好。以后,白米白面吃到饱,顿顿有肉吃,会有许多工作岗位,孩子们都有学上!”
她的眼神亮得惊人,里面有一种其他人不太明白的、名为“先知”的确信。雨还在下,但她的话语像一把小小的火,投注在每个人的心湖里。
短暂的沉默后,王建国望向胡文玉,眼中绽放出光彩,率先力挺:“文玉说的对!日子总会好的!”
刘江涛也嚷嚷起来:“就是!等以后,我今天吃鱼,明天吃鸡,换着花样来!”
“吹吧你就!”大家又笑了起来,气氛重新变得热络。
虽然有人心里或许仍觉得那生活遥远得像个梦,但在此刻,在这笑声和鱼汤的鲜香里,所有人都愿意相信这份美好的盼望。
第二天,雨停了。胡文玉要去公社再买点挂面,王萍实在不想走着去公社,委托胡文玉帮她带两斤挂面回来。
没想到王建民主动也请了假,提出一起去,他要去公社里看看有没有包裹。
两人一前一后到了公社,约好在邮电局不远处的皂荚树下碰头。
胡文玉先去废品收购站转了转,借机将之前买的数理化自学丛书从空间拿了出来。而后匆匆赶去供销社添置了一些吃的和用的。
等到了皂荚树下,等了一会儿王建民才来,手上提着一个大包裹。
王建明看见胡文玉的东西也不少,随口问了句,买的什么?胡文玉说买了点旧书。
两人就这样沉默的走回大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