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的早朝,气氛依旧凝重。
几位御史手捧着早已写好的奏折,只等皇帝一开口,便要以死相谏。内阁首辅王德安微闭着眼,如老僧入定,只等着那颗他预料中的石子,投入这潭死水。
然而,赵玦今日却绝口未提立储之事。
他先是嘉奖了北境大捷的有功将士,从林夫人到每一个普通的士兵,赏赐都丰厚得令人咋舌。
接着,他又宣布,开春之后,要减免北境三年的赋税,并从国库拨出专款,用于修缮雁门关,抚恤阵亡将士的家属。
最后,他话锋一转,目光扫过殿下百官,声音沉稳而有力:“北境之患虽暂解,但国库因此耗损甚巨,边防亦有诸多疏漏亟待弥补。朕以为,当下之急,乃休养生息,充盈国本。至于册立储君,乃国之大事,不可轻率。待江山稳固,四海升平,再议不迟。”
此言一出,满殿皆惊。
那些准备慷慨陈词的御史们,面面相觑,手里的奏折,顿时变得无比烫手。
王德安猛地睁开了眼睛,眼中满是错愕。
退让了?
皇帝竟然就这么轻描淡写地退让了?
他预想过无数种可能:皇帝的雷霆之怒,皇后的以退为进,甚至是一场激烈的朝堂辩论。可他万万没有想到,等来的,却是这样一句“再议不迟”。
一拳打在棉花上,连个响声都没有。
王德安的心里,非但没有胜利的喜悦,反而升起一股更深的不安。皇帝和皇后,这对年轻的帝后,他们的心思,他越来越看不透了。
朝会散去,王德安走在汉白玉的御道上,冬日的阳光照在身上,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
他有一种预感,暂缓立储,不是结束,而是一个新的开始。
与此同时,坤宁宫里,苏浅月收到了赵玦在朝堂上宣布的消息。
她只是淡淡一笑,拿起剪刀,继续修剪那盆新开的水仙。青禾站在一旁,看着自家小姐平静的侧脸,心中又是佩服,又是不解。
“小姐,陛下这么做,那些老大人岂不是以为我们怕了他们?”
“怕?”苏浅月剪下一片多余的绿叶,声音平淡,“棋盘上,有时候,让对方吃掉一颗无足轻重的棋子,是为了看清他下一步的棋路。他们想看的戏没唱成,总要找个新的台子。”
她将剪刀放下,目光落在窗外,天色不知何时阴沉了下来,像是要下雪了。
“青禾,你去一趟司乐坊。”
“去司乐坊做什么?”
苏浅月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那笑容里,带着一丝冰雪般的寒意。
“去告诉司乐坊的女官,就说本宫觉得,太后寿宴是国之大典,献舞的舞姬,身份容貌皆要万里挑一。教坊司新来的那个婉娘,本宫瞧着不错,让她好生准备。”
青禾愣住了。
她以为小姐会想办法打压那个婉娘,却没想到,小姐竟要亲自把她捧上那个万众瞩目的舞台。
“小姐,这……”
“去吧。”苏浅月没有解释,只是从妆匣里取出一支通体剔透的玉簪,递给青禾,“把这个,一并赏给那位女官。告诉她,本宫喜欢聪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