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冽的寒风卷着雪沫子。
郭永强、刘志清和林立杰拖着疲惫,却带着兴奋的身躯纷纷回家。
“爹!娘!俺回来了!”郭永强这个大嗓门一进屯口就嚷嚷开了,声音穿透风雪,落在早就等在篱笆边的家人心上。
林立杰也赶紧朝自家院子里吼了一嗓子:“俺回来了!”
刘志清则是快跑几步到了家门口,看到他娘在焦急的等待。
立马笑嘻嘻的喊道:“娘,没事!我们都没事!清风哥领着,好好的!”
几个小伙各自回家放下狩猎的行头。
林立杰更是翻箱倒柜,从一个旧木箱底摸出他爹林大生珍藏的一陶罐地瓜烧。
那浓烈粗粝的香味隔罐都能闻到。
刘志清家菜窖里存的白菜酸菜水灵灵的,他直接抱了一大棵。
郭永强则从他娘腌菜的大缸里掏出了几根饱满的酱黄瓜和咸萝卜干。
当然还有最关键的冻豆腐。
不多时,三个人再次聚头,怀里抱着家里的菜、兜里揣着零嘴儿,朝着王秀珍家的土坯房走去。
推开王秀珍家吱呀作响的木门,一股混合着柴火烟气、面香和暖意的气息扑面而来。
厨房里点着油灯,橘黄的光线填满了不大的空间。
王秀珍正在一个老旧的大面板前,用力地揉着一团白面,面团在她布满老茧的手下翻腾变化。
“嫂子!”
郭永强把怀里的东西一股脑塞给旁边的林立杰,窜过去就去接王秀珍手里的擀面杖,“您快歇着!我们来!我们来!今天让您尝尝我们的手艺!”
王秀珍手里一空,有些发愣。
她看看风风火火的郭永强,又看看后面跟进来的林立杰和刘志清,他们也都带着笑。
“这……这咋行……”王秀珍搓着沾满面粉的手,声音有些不确定。
刘志清赶紧把洗好的酸菜和酱菜摆到灶台上:“嫂子,您忙乎半天了,该歇歇了,看我们几个臭小子表现吧!”
林立杰没说话,只是默默地把带来的地瓜烧陶罐稳稳地放在炕桌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然后利落地卷起袖子,拎起松鼠肉准备洗干净血水。
王秀珍的目光,最终落在了坐在灶边的苏清风身上。
苏清风也看着她,点了点头。
“嫂子,你去歇着,看着点小雪做作业。厨房里有我们几个够用。”
得了苏清风这句话,王秀珍这才像是卸下担子,松了一口气,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哎,哎,好,那我就去屋里了,你们……你们悠着点整,别糟蹋东西。”
她来到屋子里,看到苏清雪正逗着小火苗玩。
“雪丫头,作业做完了吗?”
“做好了的,作业也不多。”
……
苏清风走到面板前,接替了嫂子的位置。
那双能拉满强弓、精准射杀活物的手,此刻熟练地揉弄着那块柔软的面团。
他不疾不徐,力道均匀,面团在他掌心下被反复摔打、折叠、按压,发出“嘭嘭”的闷响,很快就变得光滑细腻,光溜得像个瓷娃娃。
他取了根短擀面杖,一手滚动,一手压着面饼旋转,薄厚均匀的面皮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案板上铺展开来。
另一边,灶台成了新的战场。
林立杰动作最快,他已经利索地收拾了松鼠,掏出内脏埋在雪里,血水冲洗干净。
没有多余的调料,他挖了一勺屋角油罐里冻得发白的荤油,“滋啦”一声下锅,松鼠连骨带肉被切成小块,丢进锅里爆炒。
浓烈的野物腥气和油脂焦香瞬间爆开,冲得人鼻子一抽。
他眉头都没皱,又扒拉进去一小块珍藏的黄酱,加水没过肉块。
灶膛里被刘志清塞了柴火,火烧得旺旺的,锅内很快咕嘟咕嘟翻滚起来,变成了浓稠酱色的一锅炖松鼠肉。
香味变得厚重,那点腥气被油酱压制了下去,变得霸道诱人。
郭永强则发挥了他有股虎劲儿的特点,抢占了另一口锅。
苏清风割了有半斤烟熏的狍子肉。
在温水里化开后,郭永强把它切成厚片。
依旧是荤油热锅,肉片下锅翻炒到焦边,“刺啦”声不绝于耳。
肉香像一颗拳头猛地攥紧人的胃口。
他把刘志清洗净切好的酸菜丝哗啦啦倒进去,酸爽的味道瞬间中和了油腻,加上一点盐,再加点水,酸菜白肉就下了锅,酸香浓郁,勾得人馋虫乱爬。
……
苏清风切好了面条,均匀细长,撒上一点苞米面防粘。
他用干净布盖上放一边,也蹲到灶膛前往里又添了几根柴,让炖松鼠的锅咕嘟得更欢实些。
不大的厨房,烟气腾腾,各种声响此起彼伏。
“永强,水!再加点水,酸菜要汤!”
“清哥,火小点!松鼠肉要收汁了!”
“志清,翻面翻面!焦了!你小心你那靶子手别烫着了!”
“立杰哥,你那黄酱够味儿!”
锅气伴着火光,映照着他们年轻又兴奋的脸庞。
是打猎后的放松,也有一点点满载而归的喜悦。
菜终于一个接一个地端上了烧得暖暖的土炕桌。
昏暗的油灯下,碗里冒着腾腾热气。
王秀珍和苏清雪不在房间,应该是带着去到自己房里玩了。
小火苗也不在。
苏清风他们几个年轻人围坐在炕桌边,粗瓷碗里盛了薄薄半碗浑汤,汤面上飘着几点凝固的油花和零星的几块小豆腐。
是郭永强带来的冻豆腐,他给煮着吃了。
林立杰拍开地瓜烧陶罐的泥封,一股浓烈,甚至有些呛人的醇香酒气瞬间冲了出来。
他用碗倒了几碗,橙黄色的酒液在油灯下晃动着暖光。
一切就绪。
炕桌上热气蒸腾,香气浓郁得几乎化不开。
四个半大小子围着炕桌盘腿坐下,身上的寒气被驱散,被烟火气和食物香填满。
“来!”
郭永强第一个端起酒碗,脸上被暖气和酒意熏得通红。
“先走一个!庆咱哥几个,再一次进山,平安回来!”
“喝!”
林立杰声音沉稳。
刘志清也端起碗,眼神热切:“敬清风哥!”
苏清风端起碗,目光扫过三人,没说什么豪言壮语,只是低沉道:“都在酒里了。”
碗沿一碰,发出清脆声响。
四个人,尤其是刘志清,被地瓜烧的冲劲辣得嘶嘶吸气,却掩不住脸上的满足。
热辣的酒液滚下喉咙,像点燃了一团火,瞬间驱散了残留的冷意,也让气氛更加活络起来。
大家顾不上烫,抄起筷子开动。
酱炖松鼠肉成了焦点。
郭永强率先夹起一块带骨的,吹了两下塞进嘴里。
“嘶……哈!烫!”他含糊地叫着,却又飞快地咀嚼着,眼睛瞪大,“嚯!这味儿!够劲!立杰你这手艺,得了林叔真传了!”
肉虽不多,但滋味浓缩,肉质紧实带着点劲道,浓稠的酱香完美压住了野性,只剩下独特的鲜美在齿间跳跃,骨头缝里的髓都要唆干净。
“确实好。”林立杰也尝了一块自己做的,点点头,言简意赅,“油酱大,盖得住。”
刘志清小心翼翼地吃了一块瘦肉,惊叹道:“比野兔子肉香!一点不柴!清风哥这松鼠射得是真值!”
他忍不住又夹了一块浇在面条上拌着吃,连连赞叹这“浇头”绝了。
酸菜白肉自然地道,酸香解腻,肥肉晶莹入口即化。
狍子肉特有的香气十足,汤汁拌饭能下三碗。
酒过一巡,菜过三味,锅里的面条和炖菜都见了底,烤野鸟也只剩下骨架。
几碗地瓜烧下去,年轻人身上寒意尽去,脸上都透着兴奋和健康的红晕,眼神却更加明亮锐利。
话题很自然地就转回了白天山林里发现灰狼尸骨和白毛的事。
“清风哥。”
郭永强嚼着酱黄瓜,放下碗筷,压低了点声音。
刚才的热闹劲儿收敛了些,带着一丝强烈的好奇。
“那撮白毛……忒邪性了!你说那到底是啥东西?能把狼都开膛破肚撕成那样?”
林立杰也放下筷子,眉头微皱:“力量很大。骨头都断了,不像熊瞎子硬砸的。”
刘志清想到那触目惊心的狼尸,还有苏清风当时的描述,握着酒碗的手指紧了紧:“清风哥,你说那玩意儿还在那地方活动?我们下次……真要再去找它?”
苏清风不急不缓地咽下最后一口面。
扫过三人担忧的脸。
“当然要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