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城之策究竟该从何下手？
军事会议设在城外一处山岗上，众将领围坐一圈，各自沉思。
李云龙坐在石块上，接连点燃日式香烟，那是绛县战役缴获的战利品。
他向来如此，每逢大事必抽烟，烟雾缭绕间思绪也愈发清晰。
如今露天议事，倒也不碍事，不然赵刚定会出言制止。
王风没有急于开口。
他知道，临汾是整场战役的收官之战，早在数日前便派大牛等人潜入城周侦察，四门地形、敌军布防早已刻入脑海。
破城之法，他心中已有轮廓，但他更愿听听别人的想法。
战场之上，奇谋妙计往往出自意外之口。
他选择沉默，静观其变。
……
（补充：襄陵即今襄汾，地处太岳以南，位于襄汾东部与翼城北部之间。王疯子已先后拿下这两座城池，兵锋直指临汾。）
怎样打开南门？
“要是能多十门意大利炮，还商量个啥？轰他娘的就完了！”
李云龙咧嘴一笑，“当年打平安县城留下的那门炮，现在也没剩几发炮弹了，真是憋屈。”
这话一出，众人哄笑。
大战当前，老团长仍能谈笑风生，这份镇定让人心安。
徐梓琳和大牛此时已从227团归队，也列席其中。
听罢李云龙的话，他轻轻翻了个眼，语气似讽似谑：“李团长说得对极了，若再多几门迫击炮也好，或者干脆弄几架飞机来，轮番炸它个三天三夜，把吊桥掀了，城门炸塌，鬼子连投降的机会都没有。”
王风忍不住摇头：“老徐，别跟着起哄了，咱们正经点。”
李云龙斜眼打量王风，心里嘀咕。
这徐政委白白净净，一看就是读书人模样，平日里比赵刚还讲究规矩。
可偏偏王风——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三愣子”——对他竟有几分退让之意。
早听说新三团的政委管得严，喝酒抽烟都要报批。
起初李云龙不信，今日亲眼所见，才知不假。
可奇怪的是，王风虽面露无奈，却无丝毫怒意，反倒像习以为常。
李云龙暗自寻思：都说文人是天上星宿下凡，老赵是个书生，能跟自己处到一块儿也就罢了。
如今又来个徐政委，模样更斯文，居然也能镇得住王疯子。
嘿，这世道，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李云龙原本以为，这世上怕是没人能管得住那愣头青了！
谈回正事，大伙的心思又落到了临汾这座城上。
硬碰硬？
“不能莽撞，”赵刚站起身，语气坚定，“临汾地势险要，城墙高厚，小鬼子火力猛、人手足，咱们即便兵力不弱，强攻也是拿命填，伤亡必然惨重。这条路，我第一个反对。”
“那你说咋办？”
张大彪一拍桌子，帽子被他攥在手里揉得不成样，“总不能干瞪眼吧？城里是有咱们的人，可鬼子下了死令，城门五百米内不准百姓靠近，违者当场击毙。咱们的人进不去，出不来，等于废了！”
李云龙斜眼瞧着他：“你这脑子，就不能多转两圈？城墙不会长腿跑，小鬼子再狠，也有露缝的时候。你急个啥？当营长的比我还跳脚？”
魏和尚凑过来，咧嘴一笑：“团长说得对，皇上不急太监急。”
“你找打是不是？”
张大彪怒目相向。
“嘿嘿，你能把我怎么着？”
张大彪噎住，拳头捏紧又松开——这话真没法反驳。
李云龙笑出声：“和尚啊，这才几天没见，胳膊就往外拐了？”
“哪能呢，独立团是俺的根！”
魏和尚拍拍胸口，“等赶走小鬼子，您要是还缺个警卫员，俺随叫随到。”
“滚犊子！”
李云龙佯怒，“到时候我老婆孩子热炕头，你杵旁边像根木头桩子，我连句贴心话都不敢说，成啥样了？”
哄堂大笑，屋里炸开了锅。
笑过之后，心思又被拽回正题。
李云龙目光一转，盯住王风：“三愣子，你小子从不做无把握的事。这次打临汾，八成是你牵的头，老子就是来给你撑场面的。别人看不透你，我能不知道？你肚子里早有谱了吧？别装含蓄了，兄弟们都等着你拿主意。”
张大彪恍然大悟。
他是直肠子，当年王风拼死救过他一命，心里早把对方当亲兄弟。
嘴上喊“团长”那是对外人，私下里只叫名字，这也是王风定下的规矩——既然是一家人，不必讲虚礼。
“兄弟，”他语气一软，“你既然早有打算，就赶紧说出来。大伙听你的，动手就是了。”
王风目光扫过在场每一个人，见大伙眼神里都透着焦急与盼望，便收起沉默，嘴角扬起：“主意早就有了，但人多脑子活，我也想听听大伙有没有更妙的点子。既然没人提新法子，那我便说说自己的打算。”
“强攻这条路，我是坚决不走的。那不是打仗，是拿弟兄们的命去填城。就算再添两个团，再耗上三天三夜，也啃不动这座临汾城。”
“从城里有人配合打开城门，自然是上策。可前面咱们用过一回，小鬼子如今防得比铁桶还严，绝不会再给机会。”
“所以，只剩最后一个招数了。”
众人齐齐静了下来，连呼吸都轻了几分。
王风缓缓道：“南门主攻，虚张声势，把鬼子全引过去。另一路悄悄摸到侧边，等天黑动手，内外夹击，拿下城池。”
张大彪皱眉：“兄弟，那城墙足足九米多高，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咋爬上去？”
“正因他们觉得没人敢上，才最有机会。”
王风说道，“我们在南门搞出大动静——机枪不要命地打，炮弹往城里砸，哪怕弹药费些也没关系。只要让鬼子以为我们真要强攻，他们自然死守南门，火力全开。”
“打一会儿，咱们假装撑不住，往后撤。鬼子见我们退了，定会以为打赢了，放松警惕。这时候再干点怪事，比如在城外挖沟、堆土包，让他们心里发毛：八路军这是要干啥？莫非有诡计？”
“他们一慌，注意力就全被牵住，根本顾不上别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