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德胜咧嘴：“我不懂啥大道理，我就知道以前骂个娘没人管，政委一来，连放个屁都得看脸色。”
王风站起身，敲了下桌子：“你们仨啊，把政委当成监军了？抓了俘虏谁去做思想工作？你们写悔过书还是背《论持久战》？政委是政治主官，有了他，咱们才算正规部队，才能跟上级接上线。这些你们想过没有？”
邓庞皱眉：“您意思是，您还欢迎他来？”
王风笑出声：“看人呗。老团长遇上赵政委，那是兄弟加战友，一辈子的交情。我要是也能碰上这么一个，岂不是捡了宝？说不定还没见面，就已经想喝酒了。”
那天，徐子林刚带队抵达驻地。
灰布军装裹着尘土，肩上扛着机枪零件，身后是一群乱哄哄帮忙搬箱子的战士。
王风正站在人群里说话，身边围着史文才几个。
两人隔着人群对上眼的瞬间，心头同时一震。
“这就是新来的政委。”
“这人就是王风。”
四目相对，谁都没开口，却像早已相识多年。
他们在众人目光中大步走近，双手紧紧握在一起。
“王团长，久闻大名，今日得见，没想到传说中的‘王疯子’，竟这般年轻。”
王风咧嘴一笑：“真没想到，老总常提起的那个徐政委，竟这么年轻。我还寻思着，有学问的人多半是戴副眼镜、穿中山装的教书先生模样，手里再拿把戒尺呢！”
徐子林一听，忍不住笑出声来，笑声落地后坦然道：“王团长头一回来新三团，没准备啥稀罕物，这批装备就算我送的一点心意。”
王风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见堆得整整齐齐的军械，脸色顿时一变，脱口而出：“老徐啊，你这礼太重了！哪能叫薄礼？空着手来都高兴，你还带这么多好东西。要是每个政委都像你这般实在，当团长的真是夜里睡着都能乐醒。”
他转头一喊：“段鹏，愣着干啥？赶紧让兄弟们把政委送来的东西搬进去。另外，这些同志一路护送不易，马上通知炊事班，弄顿热乎饭，肉不能少！”
话音刚落，他又盯住队伍前头一个战士，眉头一挑：“这位小兄弟，眼熟得很，咱们以前见过？”
那战士立正敬礼，声音洪亮：“报告团长，独立团三营三连三排长张洞，向您报到！”
王风眼睛一亮，拍腿大笑：“原来是自己人！老团长带出来的兵，就是我王某人的兄弟。既然来了，就别想走。这一路你护着政委、押着装备，功劳不小。留下吧，我这儿正好缺个连长，这位置，非你莫属。”
张洞整个人愣住，心想不过送趟物资，怎么眨眼就成了连长？
可这种好事谁会推？
更何况，他在独立团时早听闻一营“王疯子”的名号，心中早就佩服得紧。
他猛地挺胸，声音几乎发颤：“是！绝不辜负您的信任！”
一旁的徐子林还没来得及说话，只觉一阵无力。
他清楚得很，若此刻王风下令让张洞把他捆了，那小伙子恐怕真会毫不犹豫照办。
自己一路上对张洞嘘寒问暖，好言相待，结果人家刚见王风一面，心就彻底被拐走了？
看来就算当初没把张洞的连队从李团长那儿要过来，如今到了新三团，也是铁定回不去了。
还有这批装备……王风收得干脆利落，一句多余的话没有，接着就开始安排吃饭喝酒，仿佛这是一桩再平常不过的事。
徐子林心头一沉，隐隐觉得——这次，怕是碰上狠角色了。
“别啰嗦了，和尚，去跟炊事班说，加几个硬菜。今天必须给政委接风！”
王风一挥手，转头问徐子林，“老徐，酒量还行吧？”
徐子林点头：“还凑合。”
心里却已打定主意：既然你痛快收下装备，那我也无需藏着掖着。
酒桌上，正好让你瞧瞧我到底是什么人。
他本就嗜酒，大学时便是“千杯不倒”的主儿。
砖窑碗端上来，满满一碗白酒香气四溢，他眼底的火苗也跟着燃了起来。
两人碰碗未语先饮，菜尚未上桌，半碗烈酒已入喉。
酒精在血液里缓缓扩散，徐子林举起碗，语气诚恳：“王团长，能和你搭档，是我荣幸。新三团的担子不轻，咱们并肩作战，把这支部队带出个样子来。这碗酒，敬咱俩。”
王风接过碗，嘴角微扬：“政委，你听过独立团吗？”
徐子林一怔，随即点头。
“那赵刚政委呢？”
他又点了点头。
脑海中浮现出临行前那一幕——师兄赵刚拍着他的肩膀说：“子林，你实诚，可王风那家伙鬼点子多，别吃暗亏。到了就提一句，你是我的师弟。李云龙都听我的话，他王风再横，也不会不给面子。”
可这话，徐子林当时只是笑笑，没往心里去。
他那位师兄，总是一本正经，认真得有点傻气。
王风继续道：“既然你知道独立团，也认识赵政委，那你可知道，当初赵刚刚到独立团时，李云龙就定下规矩：打仗的事归团长管，生活上的事归政委管。”
徐子林眉头一皱，这事他确实没听说过。
心里莫名有些不舒服，为赵刚抱屈——堂堂政委，竟被限定在生活琐事上，未免太委屈人。
至于他自己？
徐子林心中一笑。
过去带过几个团，哪个不是政委说了算？
哪次不是牢牢掌控全局？
眼前这位年轻团长，怕是还不懂真正的分量。
“王团长，你这话可就不对了。”
他放下碗，神色认真，“组织上有明文规定，团一级的军事决策，必须由政委和军事主官共同商定。你一个人说了算，那就是越权。”
王风不急不躁：“规定是这么写的，可政委，你是不是漏了一条？”
“哪一条？”
“最新的《政治委员工作条例》里写得清楚：军事决策由两人共议，但若意见不合，作战行动最终由军事主官拍板。”
徐子林一愣，半晌说不出话。
“原来……你还真把文件背得这么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