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的，这是承接第五十章剧情，并按照时间顺序展开的第五十一章。
---
第五十一章：混沌边缘
重塑轮回的宏大法则涟漪，如同抚过干涸大地的甘霖，短暂地驱散了笼罩在幽冥乃至部分现实世界的深沉绝望。亡魂得以安息，阴阳重获暂定的秩序，那源自轮回核心的、微弱却坚定的循环之力，为这个濒临终结的纪元，强行续上了一口元气。
然而，这口元气，代价惨重。
赤岳是在一阵深入骨髓、仿佛灵魂都被撕裂的剧痛中恢复意识的。他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处临时开辟的、简陋的石洞内，身下铺着干燥的杂草。洞外，是熟悉的、属于末世的那种暗红色天光，以及永不停歇的、夹杂着归墟死气的风啸。
他尝试挪动身体，却引来周身经脉一阵针扎般的刺痛，尤其是眉心识海深处，一股阴冷、粘稠、如同附骨之疽的异物感盘踞不去，时时刻刻散发着令人心智冻结的“虚无”寒意——那是归墟之主在他灵魂本源留下的最后印记。
“大人！您醒了！”一个充满惊喜的、略带沙哑的声音在旁边响起。赤岳艰难地转过头，看到岩岗那张饱经风霜、此刻却写满关切与疲惫的脸。除了岩岗，石洞内还有素心仙子和玄圭真人，他们围坐在一旁，脸色也都十分难看，气息萎靡，显然状态极差。
“我们……这是在哪儿？我昏迷了多久？”赤岳的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
“回大人，这里是靠近西岐结界外围的一处隐蔽山坳。”岩岗连忙解释道，“您昏迷了整整七日！是秦广王殿下麾下的一队残存阴兵，在幽冥边缘发现了力竭坠落、气息奄奄的您，拼死将您送出了幽冥，我们才得以接应到您。”
七日……赤岳心中一沉。他强撑着坐起身，感受着体内空空荡荡的经脉和那顽固的归墟印记，又看了看眼前仅存的几位同伴，一股悲凉涌上心头。曾经的小队，如今只剩下他们几人了。
“轮回……重塑了？”他带着一丝不确定问道。昏迷前那一刻的景象，如同隔着一层毛玻璃，有些模糊。
素心仙子点了点头，脸上却并无太多喜色，反而带着深深的忧虑：“是的大人。幽冥秩序暂时稳定，亡魂不再肆虐阳间，阴阳界限也清晰了许多。但是……”
她顿了顿，语气沉重：“但是，归墟的反扑，也以另一种形式……开始了。”
仿佛是为了印证她的话，洞外突然传来一阵沉闷的、仿佛来自大地深处的轰鸣！整个石洞都随之剧烈摇晃起来，碎石簌簌落下。
“又来了！”玄圭真人脸色一变，霍然起身，“快出去看看！”
赤岳在岩岗的搀扶下，挣扎着走到洞口。眼前的景象，让他瞳孔骤然收缩。
天空不再是单纯的暗红色，而是呈现出一种更加混沌、更加诡异的色彩——暗红、浊黄、死灰……各种令人不安的颜色如同劣质的油彩般交织、翻滚、相互侵蚀。云层不再是漂浮的实体，而更像是一团团蠕动、变化的混沌能量团。
大地的龟裂更加严重，深不见底的裂缝中，不再仅仅是渗出黑气，而是涌动着粘稠的、仿佛由无数种负面能量混合而成的“混沌浆流”，这些浆流所过之处，连岩石和土壤都被同化、分解，变成一种非金非石、不断扭曲变化的怪异物质。
更令人心惊的是，空间的稳定性正在急剧下降。远处的山峦时而清晰，时而扭曲如同水中的倒影，甚至有些地方，空间本身出现了“融化”般的迹象，现实与虚无的边界变得模糊不清。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原始的、混乱的、仿佛天地未开时的狂暴气息。
“这是……洪荒的气息？！”赤岳失声低呼。他曾在时空裂隙中感受过类似的气息，但远不如此刻这般浓郁和……具有侵蚀性！
“是的，大人。”玄圭真人面色凝重地指向远方一片区域，那里的大地和天空已经完全被混沌浆流和扭曲的光影吞噬，形成一个不断扩张的、色彩斑斓却又死寂虚无的“混沌地带”。“归墟似乎……引动了深藏于世界根基之下的、属于上古洪荒时代的混乱法则！它在让世界……退化！退回到那个规则未定、万物竞争的蛮荒时代！”
混沌边缘！世界正在被强行拉回到开天辟地之初、法则尚未完全稳固的“混沌”状态！在这种状态下，现有的一切秩序、文明、乃至生命形态，都将失去赖以存在的基础，被最原始、最狂暴的混沌力量所同化或撕碎！
“西岐结界怎么样了？”赤岳急忙问道，这是他最关心的问题。
岩岗虎目含泪，声音带着压抑的愤怒：“结界……还在。但压力倍增！那些混沌浆流和扭曲的空间不断冲击着结界光罩，姜太师和众修士、将士们都在拼死维持！可……可结界外的土地，已经沦陷了大片！许多来不及撤离的村落和生灵……”
他没有再说下去，但赤岳已经明白。西岐，这块人族最后的净土，正在被混沌一点点吞噬边缘！
就在这时，一声尖锐的、仿佛能撕裂灵魂的禽鸟嘶鸣，从远方的混沌地带传来！紧接着，一个庞大的、遮天蔽日的黑影，从那片混沌中猛地冲出！
那是一只巨鸟，形似凋枭，却生有四只翅膀和六只眼睛，周身羽毛呈现出一种混乱的、不断变幻的色彩，散发出令人作呕的污秽与混乱气息！它发出刺耳的嘶鸣，音波过处，空间都泛起涟漪，直接朝着西岐结界的方向扑去！
“是‘顒窳’（yong yu）！上古凶鸟！”玄圭真人脸色煞白，“它竟然也被归墟唤醒，从混沌中归来了！”
这仿佛是一个信号。
紧接着，更多的恐怖身影从那些混沌地带中显现、冲出！
有状如黄囊，赤如丹火，六足四翼，浑敦无面目，只会发出“帝江”之音的混沌之灵！
有形似猛虎，背生骨刺，吞吐着毒焰煞气的穷奇后裔！
有九首人面，蛇身盘旋，所到之处洪水泛滥的相柳残躯！
更有一些完全无法用言语形容的、由纯粹混沌能量构成的、不断变化形态的扭曲怪物！
洪荒再临！并非复苏，而是被归墟以混沌之力，强行从历史的尘埃与世界的根基中拖拽出来的、充满了毁灭欲望的古老存在！它们与归墟死气结合，变得更加狂暴、更加难以对付！
西岐结界之外，瞬间变成了血腥的炼狱！那些洪荒凶兽、混沌魔物，疯狂地攻击着结界，同时也相互厮杀、吞噬，场面混乱到了极点。结界光罩在如此恐怖的冲击下，剧烈震荡，光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暗澹。
“我们必须回去！”赤岳咬牙道，不顾自身的虚弱，就要冲出石洞。
“大人！您的伤！”素心仙子急忙拦住他，“而且，您灵魂深处的那个印记……”
赤岳勐地一震，下意识地触碰自己的眉心。那归墟印记如同冰冷的毒蛇，在他试图调动力量时，立刻散发出更加浓郁的虚无寒意，干扰他的心神，侵蚀他的意志。他现在别说战斗，就连维持清醒都极为困难。
“难道……就只能眼睁睁看着吗？”赤岳一拳砸在石壁上，留下一个浅浅的血印，眼中充满了不甘与愤怒。
就在众人陷入绝望之际，赤岳怀中的神农鼎碎片，以及识海中的轮回本源，似乎受到了外界那极致混乱与原始洪荒气息的刺激，再次产生了异动。
碎片散发出温润却坚定的金光，并非攻击，而是试图在他周身营造一个微小的、稳定的“生机领域”，抵御混沌的侵蚀。
而轮回本源，那团土黄色的星璇，则在感应到那洪荒气息时，缓缓旋转，散发出一种更加古老、更加厚重的意蕴。赤岳福至心灵，隐约感觉到，轮回并非仅仅关乎生死，更关乎秩序的建立与维系。面对这代表“无序”与“混乱”的洪荒归来，轮回本源似乎……有着某种潜在的克制？
但这感觉极其微弱，如同风中残烛。以他现在的状态，根本无法引动和验证。
洞外，凶兽的咆哮与结界不堪重负的呻吟交织在一起，如同末日降临的序曲。
石洞内，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
赤岳靠在冰冷的石壁上，感受着灵魂深处那冰冷的归墟印记与外界那狂暴的混沌气息，内外交困，前路仿佛已被无尽的黑暗与混乱彻底堵死。
难道，重塑轮回换来的，只是一个更加快速、更加彻底的终结吗？
他闭上双眼，脑海中闪过年轻姜石年专注尝百草的身影，闪过那朝歌孤岛中少女祭司纯净的祈愿，闪过瑶姬显化时那包容天地的慈悲，闪过西岐城头无数军民期盼的眼神……
不！绝不能放弃！
他猛地睁开双眼，眸中燃烧起一丝决绝的火焰。他看向岩岗、素心、玄圭，声音嘶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帮我……压制住它！哪怕只有一刻！”
他指向自己的眉心。
他要强行压制灵魂深处的归墟印记，哪怕会引发更严重的反噬，也要在混沌彻底吞噬西岐之前，搏出一线生机！他要去印证，那轮回本源对混沌的……潜在可能！
岩岗等人看着他眼中那近乎疯狂的决绝，没有任何劝阻，只是重重地点了点头。
混沌已然边缘，退一步是虚无，进一步……或许是另一条绝路，但也或许是……置之死地而后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