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轰!轰!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猛然炸响,撕裂了机场的平静!
冲天而起的火光瞬间吞噬了刚刚停稳的几架鬼子轰炸机!
正在靠近的加油车、满载弹药的辎重车、慌忙奔跑的地勤人员、以及刚爬下舷梯的鬼子飞行员,顷刻间被爆炸的火球和破片无情吞没!
紧随其后的孙向阳驾驶着“木头鸟”,几乎是顶着前方爆炸产生的灼热气浪,狠狠踩下了投弹踏板!
每次三枚土制燃烧弹,精准地砸向另一片密集的停机区!
橙红色的烈焰猛地爆开,如同地狱之花绽放,粘稠的燃烧剂四处飞溅,疯狂地吞噬、点燃一切可以燃烧的物体!
紧接着,后面四架木飞机,也如同扑食的猎鹰,向着各自锁定的目标,倾泻下死亡的燃烧弹雨!
整个突袭过程快如闪电,狠辣决绝!
从俯冲、投弹到脱离,整个过程不过短短十几秒!
“铁鸟”和领头的“木头鸟”根本没有丝毫减速,投弹完毕后立刻以近乎贴地的高度,从机场另一端疾驰而出,速度快得令人瞠目!
直到这时,机场的鬼子防空部队才如同大梦初醒!
凄厉的防空警报声终于撕心裂肺地拉响!
高射机枪和高射炮手们慌不择路地冲向战位,手忙脚乱地摇动方向机和高低机,试图瞄准那些几乎贴着地皮、高速逃离的幽灵。
太晚了!太低了!
对于这些超低空突防、一击便走的致命刺客,笨重的防空火力根本无从捕捉!
密集的子弹和炮弹大多徒劳地射向空处,甚至有些慌不择路的炮弹竟飞向了自家机场上空,造成的混乱反倒比战果更大。
江岳死死抓着机枪支架,竭力扭身向后观察。
浓烟和火光遮蔽了大半视野,但他能清晰地看到,五架“木头鸟”都顽强地跟在后面,虽然队形因规避而略显散乱,但没有任何一架有中弹或坠落的迹象。
“好!干得漂亮!”
他忍不住从胸腔中迸发出一声低吼。
这场豪赌,赢了!
“段鹏!爬升高度!转向!返航!”
江岳压下心中的激荡,大声下达命令。
“明白!”
段鹏猛地一拉操纵杆,“铁鸟”开始稳健爬升,划出一道弧线转向西南。
后面的“木头鸟”们也努力跟上,编队重新艰难集结,朝着大同的方向疾驰而去。
……
北平。
鬼子华北方面军司令部。
冈村宁次的手指僵在半空,指尖离地图上张家口的标记仅一寸之遥。
这根平日里用以裁决战场、稳如磐石的手指,此刻竟抑制不住地微微颤抖。
办公室里死寂如墓,空气凝固得令人窒息。
只有窗外偶尔传来的、卫兵换岗时皮靴敲击地面的单调声响,无力地敲打着这令人压抑的沉默。
那份刚刚送达、墨迹未干的紧急战损报告,像一块烧得通红的烙铁,摊在他宽大的红木办公桌上,每一个字符都嘶嘶作响,散发着令人屈辱的气息。
“……确认损失九七式重爆击机八架……百式侦察机两架……机场跑道、机库、油料库、弹药堆积所严重损毁,短期内无法起降大型机群,无法支持大规模作战……”
参谋长安达二十三中将垂首立于桌前,脸色灰败,如同蒙上了一层死灰。
他甚至不敢抬起眼帘去触碰司令官的目光。
“一天。”
冈村宁次的声音响了起来,干涩、沙哑,像是生锈的刀片在相互刮擦。
他缓缓抬起眼,目光却并未落在安达身上,而是越过了他,投向窗外那片属于北平的、阴沉压抑的天空。
“仅仅一天。”
他重复道,语调平直得可怕,没有丝毫波澜,却让房间内的寒意骤然加剧。
“我从各个战线,像挤压一块彻底干涸的海绵,耗费巨大代价才勉强抽调、集结至张家口的空中打击力量。”
“原本指望它们能忠实执行‘黑月’计划的第一步,对大同实施持续不断的高压空袭,让李云龙部日夜不宁,流血不止……”
他的声音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纹,那是极度压抑下溢出的冰冷嘲弄。
“结果呢?它们只出击了一次!仅仅一个波次!”
他猛地转过身,那双素来深不见底、只蕴含冷静与算计的眼眸,此刻翻涌着难以置信的惊怒和一种被彻底羞辱的狂暴。
“就在它们完成任务返回基地,刚刚降落,引擎的轰鸣尚未完全平息!地勤人员或许才刚刚递上一杯水的时候!”
他的手掌猛地拍在坚硬的桌面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震得那份战损报告几乎跳起。
“就被人家悄无声息地摸到了家门口!堵在巢穴里!炸得粉身碎骨!”
冈村宁次几乎是咆哮了出来,额角太阳穴处的青筋剧烈跳动。
“八架轰炸机!帝国宝贵的空中力量!还有两架侦察机!连同整个前线机场的作战能力!就这么……灰飞烟灭了?!”
他死死盯住安达二十三,目光如刀:
“安达君!你告诉我!李云龙!他究竟是如何办到的?!”
安达二十三喉结艰难地上下滚动,声音发紧,几乎难以成言:
“司令官阁下……根据张家口机场幸存官兵极其混乱、且难以置信的口述……”
他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仿佛陈述本身都带来巨大的屈辱:
“他们……他们出动了一支混合机群……尾随我方轰炸机群返航……利用超低空飞行规避地面观察哨……在我方飞机降落、人员最为疲惫松懈的时刻,发起了致命的突击……”
“飞机?!”
冈村宁次像是听到了天方夜谭,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尖锐的讥讽。
“李云龙拥有成建制的航空力量?
还能完成如此复杂的长途渗透与战术协同?
安达君,你是尚未从睡梦中清醒,还是已然被八路军策反,在此为他散布扰乱军心的谣言?!”
“并非如此……阁下,并非传统意义上的制式飞机……”
安达急忙辩解,脸上同样写满了困惑与羞愤。
“零星情报及太原机场此前遭遇显示,那很可能是一些……结构极其简陋、甚至主要采用木料制造的飞行器……速度迟缓,载弹量极为有限……按所有军事常识判断,根本不应具备任何实战价值,更不可能完成如此精准、狠辣的战术突击……”
“够了!”
冈村宁次猛地一挥手,粗暴地打断了他,因极致的愤怒而面色潮红。
“用一堆粗制滥造的木头架子,就彻底摧毁了帝国一个重点强化的前线机场?
报销了整整十架先进军机?
安达君,这荒谬的现实只能说明一件事——
我们的机场防卫体系,脆弱得如同纸糊!
大本营将会据此认定,我们华北方面军,是一支丧失警惕、不堪重任的部队!”
他剧烈地喘息着,胸膛起伏,竭力压制着几近失控的情绪。
办公室内再次陷入死一般的沉寂,压力几乎令人血管爆裂。
过了漫长的一分钟,冈村宁次眼中那狂暴的怒火渐渐被一种更深沉、更冰冷的阴鸷所取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