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轴发出刺耳的呻吟,山本一木大佐的身影如利刃般切入室内。
深夜的急召未能在他身上留下丝毫疲惫或仓促的痕迹。
特种作战服依旧笔挺,棱角分明,仿佛随时能割开夜色。
那双鹰隼般的眼睛瞬间攫取了室内的凝重与筱冢义男手中那份薄薄的电报纸——答案已在他冷硬的心底浮现。
“司令官阁下!”
标准的军礼,带着金属的寒意。
“山本君,来得及时。”
筱冢义男的声音平静无波,但递过电报的手指,却泄露了平静海面下汹涌的暗流,
“灵阳。丁伟的新一团。”
山本的目光如扫描仪般飞速掠过纸面。
当“重型抛射武器”、“一轮齐射城墙坍塌”的字眼刺入眼帘时,他眉峰骤然锁紧。
作为特种作战的化身,他比任何人都更能嗅到这种武器在攻坚战中散发出的、令人窒息的威胁气息。
“不足半日……”
山本的声音像冰锥落地,冷硬、尖锐,
“守备大队的表现令人齿冷。但更致命的,是丁伟新一团暴露出的攻击力——远超我们所有评估!”
“你的判断?”
筱冢义男紧盯着他,深知这柄帝国利刃的洞察力。
“阁下!”
山本挺直如枪,字字清晰如刀刻,
“灵阳,是两记丧钟!”
“其一,”
他的指尖重重戳在地图上灵阳的位置,仿佛要将其洞穿,
“‘独立团’的瘟疫在蔓延!
攻击者是‘新一团’!
这证明,在晋西北,能对我们造成毁灭性打击的,已不仅仅是李云龙那个‘独立纵队’的毒瘤!
他的力量、技术、战法——
正在向其他八路军团级单位扩散!
丁伟的新一团,一个没有番号的二线团,竟能如此迅猛地摧毁我们坚固县城!
李云龙,已非孤狼,他正在催化出一片更具毁灭力的狼群!”
山本目光中的锋芒更盛:
“其二,支那军队的攻坚能力,已对我们的防御体系构成了前所未有的、致命的不对称威胁!
灵阳的城墙,就是所有据点未来的墓碑!”
筱冢义男沉默着,指腹在冰冷的刀柄上反复摩挲。
山本的剖析,精准地刺中了他内心最深的毒瘤。
扩散!
这个词像冰冷的毒蛇,缠绕上他的脊椎。
“城墙……”
筱冢义男的声音终于响起,带着金属摩擦的质感,
“不止是砖石。
它的崩塌,粉碎的是人心,是秩序!
丁伟在用废墟昭告所有人:
蝗军的壁垒,并非不可撼动!”
他踱至地图前,目光如毒蛇,从灵阳的血迹蜿蜒至李云龙独立纵队的巢穴,最终,死死咬住地图上大同的标记。
“李云龙……丁伟……”
他的声音低沉下去,如同深渊的低语,既是自语,也是对山本无形的命令,
“独立纵队……新一团……不能再视作散兵游勇。
他们是正在聚合的恶魔,长出了我们未曾预料的獠牙!
灵阳的陷落,是一个转折点——一个滑向深渊的、危险的转折点!”
他骤然转身,目光如两道闪电劈向山本和情报参谋:
“重新评估!
最高等级!
我要李云龙独立纵队的每一次呼吸!
我要丁伟新一团重武器的来源与脉络!
我要知道——他们的獠牙,下一次会咬向哪里!
任何蛛丝马迹,掘地三尺!”
“哈依!”
回应声斩钉截铁。
“山本君,”
筱冢义男凝视着他,眼中掠过一丝难以捉摸的幽光,
“我们的敌人……在进化。”
“请阁下放心!”
山本眼中燃起冰冷的火焰,
“无论他们藏得多深,握着什么新玩具,蝗军的利刃,终将刺穿他们的心脏!”
筱冢义男微微颔首,不再言语。
深沉的目光再次投向巨幅地图。
灵阳的标记,此刻如同一个不断扩大的、流着脓血的伤口。
它无声地宣告:
晋西北的棋局,已被彻底打翻,正坠入一个更加狂暴、更加不可预测的漩涡。
小王庄。
师部窑洞。
丁伟的汇报刚刚结束,空气中还残留着硝烟与胜利的气息。
他详细描述了拿下灵阳的经过,尤其是那“没良心炮”撕裂城墙的骇人威力。
师长端坐简陋木桌后,手指无声地敲击桌面,鹰隼般的目光扫过每一个细节。
窑洞里一片寂静,只有油灯芯偶尔爆开的轻响。
“打得好!”
师长的声音沉稳有力,打破了沉寂,
“干净利落!
打出了八路军的威风!
特别是摧毁城墙——
这一锤,砸在了鬼子的命门上!
这是物质的胜利,更是精神的重拳!
灵阳的百姓,整个晋西北的眼睛,都看着呢!”
他话语一顿,目光锐利地转向窑洞角落,嘴角罕见地勾起一丝玩味的弧度:
“李副师长,你也说说?
丁团长这一锤,砸得响不响?”
“李副师长?”
正听得入神的李云龙猛地一愣,这官称像根针扎了他一下。
他下意识地左右张望,眼神里满是“谁?叫谁呢?”的茫然。
旁边的丁伟拼命绷着脸,嘴角却不受控制地抽搐。
江岳赶紧低下头,肩膀可疑地耸动。
李云龙这才猛地一拍脑门——
嗨!
合着是叫咱老李啊!
自打成了这劳什子副师长,上上下下还都“李司令”“李司令”地喊着,他自己早把这茬儿忘到九霄云外了。
“哈哈哈!”
李云龙猛地一拍大腿,洪钟般的笑声震得窑顶扑簌簌落灰,
“师长!您这一嗓子,差点把我魂儿喊飞喽!咱老李这耳朵啊,就认‘李司令’三个字儿!”
他笑得前仰后合,先前那点“坐冷板凳”的憋闷一扫而空,蒲扇般的大手用力指向丁伟,嗓门亮得能掀翻屋顶:
“老丁!好小子!
真他娘的给老子长脸!
这仗打得,比咱老李当年端平安县城还他娘的过瘾!
瞧瞧,把筱冢义男那老鬼的心肝宝贝给剜出来啦!
城墙都给他掀了个底儿朝天!
解气!
真他娘的解气!
你小子现在能耐大了,快撵上咱老李啦!
新一团在你手里,硬是要得!
照这么打下去,我看啊,师长的板凳,迟早得让你小子坐热乎喽!”
李云龙这通“表扬”如同滚雷,嗓门震天,用词生猛,末了还“夸”丁伟要抢师长宝座,臊得丁伟满脸通红,恨不得脚下真裂开条地缝钻进去。
而师长脸上那抹玩味的笑意,却更深了。
他的目光在李云龙粗豪的笑脸和丁伟尴尬的神情之间扫过,最终,落在了那张简陋地图上——
那里,一个远比灵阳更庞大、更沉重的标记,正隐隐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寒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