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停时,血还在流。
亿万雨珠,钉入墨色天幕,映着炼狱丑态。
缆绳绷断的啸音未绝,雾梯已刺穿凝固的时空。
青铜秤纹烙骨,业火焚身,秤砣坠着三百冤魂。
斗篷如夜,腰牌刻死咒:Δt=0,锁死滚烫诗魂。
光索抽裂屏障,荆棘凿穿死寂——退半步,即是梵文焦痕!
枯手扬镜片,心血溅悬珠,折射湮灭之暗!
雨终落下,一滴砸臂——三星堆的冰冷沉重,成了吊住诗圣残魂的……秤砣。
缆绳绷断的啸音还在盐崖间冲撞,像濒死巨蛇最后的嘶鸣。我虎口被篾索割裂的血,混着冰雨,砸在脚下血泥里——没来得及绽开。
雨珠,悬停了。
亿万黄豆大的水珠,钉在墨色天幕中。映着叛军扭曲惊惶的脸,像亿万面冰冷的镜子,照出这片吃人炼狱的丑态。盐粒挣脱泥浆,挣脱地心,浮空飘散。一个叛军伸手乱抓,盐粒从指缝漏走,他滑稽地蹬腿,脚离地三寸,像溺水者扑腾虚空。
“妖……妖怪!”嘶喊卡在凝固的雨幕里,只剩口型。时间碎了。
视网膜炸开猩红:【熵增裂变 99%!局部时空稳定性:崩溃!】
右臂——那条嵌着青铜血秤纹路的臂骨——深处传来冰河断裂的呻吟。业火余烬在骨缝里死灰复燃,灼痛刺穿神经。三星堆神树枯枝的幻影在琉璃骨上疯狂扭动,每一次抽搐都撕扯着现实经纬。
“崴…崴兄……”杜甫嘶哑的声音穿透粘稠的空气,带着濒死的颤栗。他枯瘦的手死死抠住我后背湿透的衣料,指节白得像盐矿深处的骸骨。
十丈外,雾,凝成了梯。
不是飘散的水汽。是凝固的、泛着金属冷光的灰白色固体,凭空堆叠,一级级向上延伸,刺入悬停的雨幕深处。一个人影,立在梯顶。
斗篷,比夜色更黑,吸走周围所有光线。雨水在斗篷表面半寸外悬停、蒸发,形成一道扭曲的透明屏障。腰间,一块骨牌幽光浮动。两个符号,尖锐如刀刻,撕裂视野:
Δ t = 0
楔形文?苏美尔?不,更古老。符号流转的刹那,我右臂的青铜秤杆纹路猛地灼烫!秤砣虚影在臂骨上疯狂震颤,秤盘一端,三百盐奴的亡魂哀嚎几乎刺穿耳膜;另一端,千户饥民易子而食的惨景血淋淋铺开。失衡!业火焚身的剧痛再次炸开!
它来了。那个系统警告里冰冷的“观察者”。腰牌幽光蛇一般游出,精准锁死我怀中滚烫的诗魂石。
“退!” 我喉咙里滚出野兽般的低吼,不是对杜甫,是对那条业火翻腾的臂骨。神树枯枝的幻影骤然疯长,冰蓝色光焰从每一处骨缝喷涌,瞬间凝成一道碗口粗、布满青铜荆棘的光索,撕裂凝固的雨幕,抽向雾梯!
滋啦——!
刺耳的爆鸣!光索抽中斗篷人周身的无形屏障!幽蓝电火疯狂炸裂!雨雾被瞬间蒸干,露出下方盐崖狰狞的黑色肌理。气浪如实质重锤,狠狠砸在我胸口!喉头腥甜上涌,又被我死死咽下。
斗篷人,纹丝未动。幽光腰牌甚至未曾黯淡。
绝望刚爬上脊椎——
嗡!
臂骨深处,青铜血秤的纹路猛地一亮!秤砣虚影骤然下沉!三百盐奴的哀嚎化作实质的重压!抽击在屏障上的光索尖端,那缠绕的荆棘瞬间暴涨、虬结!一点尖锐到极致的冰蓝寒芒,在荆棘顶端凝聚、爆发!
咔嚓!
微不可闻,却像整个世界的玻璃裂开一道缝。
斗篷人,终于动了。
不是闪避。是后退。左脚向后,精确地退了半步。黑色斗篷下摆被气浪掀起一角,内衬上一道焦痕飞速蔓延,几个扭曲的古梵文一闪即逝——??????? (Avidyā,无明\/紊乱)!
有效!业果核心燃烧的痛楚竟带来一丝扭曲的快意!我榨干肺里最后一丝空气,脊柱弓起如满弦的强弓,所有力量——肉体的、业火的、被这吃人世道磨出的最后凶性——疯狂灌入右臂!
“给我——开!” 嘶吼撞碎凝固的雨。
荆棘光索得到巨力灌注,冰蓝光芒暴涨如烈日!裂痕在无形屏障上蛛网般蔓延!斗篷人腰牌幽光狂闪,悬浮的雨珠被无形力场牵引,亿万颗细小的水滴汇聚,在它身前凝成一面高速旋转的液态巨盾!
光索狠狠凿进巨盾中心!
没有声音。绝对的死寂。时间被这一击彻底抽干。
下一瞬——
轰!!!!
无法形容的爆鸣!盐崖在脚下狂颤!冰蓝与幽暗的能量乱流如同两条失控的孽龙,撕咬着翻滚、炸裂!悬停的雨滴被冲击波绞成齑粉!浮空的盐粒化作灼热的霰弹,尖啸着四散射出!最近的几个叛军哼都没哼一声,身体被洞穿无数细孔,血雾混合盐晶粉尘,在冲击波中炸成一片猩红风暴!
我像被攻城锤正面砸中,双脚离地倒飞!后背狠狠撞上冰冷湿滑的盐岩!剧痛让眼前一片漆黑,无数金星炸裂。右臂那荆棘光索寸寸崩断,反噬的业火沿着臂骨倒卷,灼烧五脏六腑!青铜秤杆纹路黯淡下去,秤砣虚影明灭不定,几乎溃散。
风暴中心,斗篷人依旧立在雾梯之上。旋转的雨盾碎裂消散,但幽光腰牌光芒大盛。它缓缓抬手——那只手裹在黑色物质中,不见五指,只有一团不断坍缩又重组的黑暗——指向我。
腰牌上,Δ t = 0 的符号骤然拉长、扭曲,化作一道纯粹的、吞噬一切光线的绝对之“暗”,瞬间跨越空间,直刺我眉心!
死亡的气息冰冷彻骨,冻结了思维。
“崴兄——阴阳反覆岂由天!”
杜甫的声音!嘶哑、破裂,却带着一种穿透混沌的决绝!他不知何时挣脱我的后背,竟踉跄着扑到我身前!那只枯瘦的手,那只被沸卤灼伤、皮肉粘连的手,猛地扬起,指尖赫然捏着一小片锋利的铜镜碎片——那是“卤池龙影”中用来折射幻象的残片!
镜片精准地迎上那道射来的绝对之“暗”。
没有惊天动地的碰撞。
嗤……
一声轻微的、如同热刀切入牛油的声响。铜镜碎片瞬间变得漆黑,表面浮现蛛网般的裂纹,边缘飞速锈蚀、剥落。但那道毁灭性的“暗”,竟被折射了!擦着我和杜甫的头皮,狠狠撞入后方的盐岩绝壁!
无声无息。一个碗口大的孔洞出现在岩壁上,边缘光滑如镜,深不见底,残留着湮灭万物的死寂气息。
杜甫身体晃了晃,铜镜碎片从他焦黑的手指间滑落,还未落地便彻底化为齑粉。他脸色灰败如金纸,一口鲜血猛地喷出,溅在悬停于我们面前的一颗巨大雨珠上。
那颗浑浊的血珠,悬在空中,剧烈震颤。
斗篷人指向我们的手,第一次出现了凝滞。腰牌幽光明灭不定,符号流转的速度似乎慢了一丝。雾梯的边缘开始波动、模糊。
就是现在!
我强撑起几乎散架的身体,左手闪电般探出,不是攻击,而是狠狠拍在杜甫溅血的那颗悬停雨珠上!
啪!
血珠应声而碎!蕴含其中的诗魄辉光——杜甫最后的精神意志与《兵车行》的残存力量——混合着我的业火、血腥、还有那铜镜碎片湮灭前残留的一丝不屈意念,轰然炸开!不是冲击波,而是一圈混乱、驳杂、却又带着微弱生机的金红色涟漪,以破碎的血珠为中心,猛地扩散!
嗡!
涟漪扫过悬停的亿万雨滴。每一颗水珠内部,都映出了一瞬扭曲的景象:崩塌的盐井、沸腾的卤池、无头的刑天幻影……甚至,在那景象最深处,隐约闪过几片断裂的、布满冰裂纹的青铜碎片——三星堆神树的残骸?
涟漪扫过雾梯。
梯身剧烈晃动!凝实的雾气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剧烈波动、溃散!斗篷人腰牌上流转的楔形文猛地一滞!它周身的绝对屏障如同接触不良的电流,闪烁不定!
“走!” 我嘶吼着,用尽最后力气,拖着几乎昏厥的杜甫,撞向旁边一条被盐晶覆盖的狭窄岩缝!身后,悬停的雨幕彻底沸腾,重力紊乱的乱流撕扯着一切,叛军的惨叫被扭曲成非人的尖啸。
岩缝合拢的刹那,我最后瞥了一眼。
雾梯正在溃散。斗篷人立于崩塌的梯顶,腰牌幽光锁定我消失的方向,那道代表“紊乱”的梵文焦痕,在斗篷内衬上幽幽燃烧,像一只永不闭合的诅咒之眼。
雨,终于落了下来。冰冷,粘稠,带着铁锈和未散尽的业火气息。
一滴浑浊的雨水,砸在我裸露的、刻着青铜血秤纹路的臂骨上。
嗤……白气腾起。纹路深处,那业果凝成的秤砣虚影,似乎微微沉了一分。
岩缝狭窄,仅容一人侧身。杜甫的体重几乎全部压在我未受伤的左肩上,他枯瘦的身体冰冷得像刚从卤池里捞起,仅剩的微弱呼吸喷在我颈侧,带着铁锈般的血腥气。每一次吸气都牵扯着右臂业火灼烧的剧痛,那条嵌着青铜血秤纹路的臂骨深处,冰河断裂的呻吟未曾断绝。
身后,盐崖外的世界,是炼狱的交响曲。
重力乱流撕扯着凝固的雨幕。悬停的亿万雨珠不再是镜子,变成了亿万颗不稳定的炸弹。一颗碗口大的水珠被无形的力量挤压、变形,“啵”地一声爆开!蕴含其中的巨大势能瞬间释放,裹挟着碎裂的水片和浮空的盐粒,像霰弹般横扫!一个刚从地上挣扎爬起的叛军,半边身子瞬间被打成筛子,血雾混合着盐晶粉尘炸开,惨叫戛然而止。
更多的雨珠在连锁反应下爆裂、碰撞。密集的“噼啪”声如同炒豆,又像无数玻璃器皿被同时砸碎。空气被撕裂,发出尖锐的厉啸。浮空的盐粒被加速到可怕的程度,在乱流中疯狂激射,击打在岩壁上,迸溅出刺目的火星,留下一个个细小的凹坑。
“跑啊——!” 绝望的嘶吼淹没在混乱的巨响里。叛军们如同没头苍蝇,在失控的重力场中挣扎。有人被横飞的盐粒射穿膝盖,惨叫着滚倒;有人拼命想抓住什么东西固定自己,却被突然失重抛上半空,下一秒又被另一股力量狠狠掼向地面,骨断筋折;更有人被几颗同时爆裂的大雨珠夹在中间,身体瞬间被巨大的水压碾碎成肉泥!血水、碎肉、断裂的肢体在失重与超重的交替蹂躏下,混合着盐粒和雨雾,形成一片翻腾的、粘稠的猩红泥沼。
混乱的能量风暴中心,那道由杜甫心血诗魄引动的金红色涟漪,还在顽强地扩散、震荡。它扫过之处,悬停的雨滴内部景象愈发扭曲混乱。崩塌的盐井、沸腾的卤池、无头的刑天幻影……这些景象飞速流转,最终定格在一种令人心悸的破碎上——无数片断裂的、布满冰裂纹的青铜碎片!正是三星堆神树的残骸!它们在每一颗雨滴的核心疯狂闪烁、旋转,散发出冰冷、古老、带着强烈排斥感的蓝白光芒!
嗡——!
右臂臂骨深处猛地传来一阵尖锐到极致的共鸣!仿佛有无数根冰冷的青铜针从骨髓里向外穿刺!那烙印其上的青铜血秤纹路剧烈震颤,秤砣虚影几乎要从臂骨表面挣脱出来,秤杆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嘎”声。业火的反噬被这突如其来的共鸣引爆,不再是灼烧,而是亿万冰针顺着神经脉络扎进大脑!
“呃啊!” 我闷哼一声,身体控制不住地痉挛,左肩一松,杜甫的身体软软向下滑去。我猛地咬牙,左臂爆发出最后的力量,五指如钩,死死抠进岩缝冰冷的凸起,硬生生将他重新提住。指甲在盐岩上刮擦,发出刺耳的“嘎吱”声,带出几道刺目的血痕。
斗篷人立于剧烈波动的雾梯之顶。
它那由纯粹黑暗凝聚而成的手,缓缓垂下。指向我们的动作已经收回。腰牌上 Δ t = 0 的楔形文幽光依旧闪烁,但流转的速度明显滞涩了许多,仿佛被无形的粘稠物拖拽。那道由铜镜碎片折射而留下的、代表“紊乱”(??????? Avidyā)的梵文焦痕,在斗篷内衬上幽幽燃烧着,像一只永不闭合的诅咒之眼,冷冷地“注视”着这片因它而彻底失控的天地。
那金红色的涟漪,夹杂着亿万雨滴核心闪烁的破碎三星堆蓝光,终于狠狠撞上了摇摇欲坠的雾梯!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
是湮灭。
凝实的雾气如同被投入滚烫岩浆的冰雪,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融。不是溃散,是存在本身被那驳杂混乱却又带着顽强生机的力量中和、抹除。构成梯级的灰白色固体无声地气化,露出后面扭曲撕裂的时空背景,仿佛一块被强行揭开的、血淋淋的疮疤。
斗篷人的身影在湮灭的雾气中变得模糊、失真。它似乎在“看”我,又或者只是“看”向我右臂上疯狂闪烁共鸣的三星堆神树残影。腰牌幽光明灭不定,最终定格在一种近乎凝固的暗红色。
接着,它做了一个极其细微的动作。
那只黑暗凝聚的手,似乎……轻轻拂过腰牌上那道代表“紊乱”的梵文焦痕。
嗡!
一股无形的、超越声音的尖锐震荡,如同亿万根高频音叉同时在我颅腔深处敲响!不是通过空气传播,而是直接作用于精神核心!眼前的景象瞬间被撕裂成无数破碎的色块!剧痛超越了肉体,直抵灵魂!右臂臂骨上烙印的三星堆神树残片蓝光瞬间暴涨到刺目的程度,然后——猛地向内塌缩!
【警告!高维信息冲击!三星堆业果核心:强制共鸣!稳定性:归零!】
【熵增反噬加剧!文明熵增+1.2%!宿主精神污染:峰值!】
系统的猩红警报在破碎的视野中疯狂闪烁,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烫在神经上。
那股精神震荡来得快,去得也快。但效果是毁灭性的。
雾梯彻底消失了。连同其上那个高深莫测的斗篷人。只留下岩壁上那个被它湮灭射线洞穿的、深不见底的、边缘光滑的孔洞,证明它曾存在过。
然而,它留下的“礼物”,才刚刚开始发酵。
杜甫溅在我臂骨上的那滴血珠,早已蒸发。但被他心血诗魄引动的那圈金红色涟漪,并未完全消散。此刻,它正与雨滴核心亿万破碎三星堆蓝光激烈地交织、冲突!涟漪是混乱的生命力与诗意的悲鸣,蓝光是冰冷、古老、排斥一切的秩序残片。这两股力量在失去斗篷人“锚定”的重力乱流中,彻底失控!
它们像两条发狂的孽龙,在悬停的雨幕中翻滚、撕咬、碰撞!
每一次碰撞,都引发一片区域雨珠的连锁殉爆!每一次撕咬,都让重力场发生更剧烈的畸变!
轰!哗啦!
轰隆!咔嚓!
爆炸声、水浪冲击声、岩壁碎裂声、骨骼折断的脆响、绝望的哀嚎……所有声音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令人疯狂的噪音风暴。
更可怕的是,那些在碰撞中逸散出的、混合着金红与蓝白的能量碎屑。它们如同有生命的尘埃,漂浮在混乱的重力场中,无视物理规律地相互吸引、聚合。一颗颗米粒大小、内部闪烁着不稳定电弧的能量球体开始凭空出现。它们像幽灵般漂浮着,轨迹飘忽不定,任何靠近的物体——无论是叛军的残肢、飞溅的岩石,还是失去控制的水流——只要稍一接触。
嗤!嘭!
轻则瞬间气化,重则引发一场小范围的能量殉爆!
盐崖之下,已非人间。是沸腾的能量汤锅,是重力扭曲的屠宰场,是无数微小湮灭炸弹飘荡的死亡迷宫!
“子美!撑住!” 我嘶吼着,左臂爆发出超越极限的力量,硬生生拖着杜甫沉重的身体,在狭窄湿滑的岩缝中艰难挪动。每一次移动,身体都像要被业火和三星堆共鸣的剧痛撕裂。岩缝外飞溅的碎石、失控的水流、甚至是飘荡的能量小球,都如同死神的镰刀,擦着我们的身体掠过。
杜甫毫无反应。他的头无力地垂在我肩上,脸上笼罩着一层死灰。溅血的那颗雨珠破碎时引动的诗魄辉光,似乎耗尽了他最后的心力。只有紧贴着我后背的胸膛,那微弱到几乎感觉不到的起伏,证明他还活着。他那只被沸卤灼伤的手,无意识地垂落,指尖轻轻扫过岩壁上冰冷湿滑的盐晶。
就在他指尖触碰到盐晶的瞬间——
嗡!
一股极其微弱,却无比清晰的波动,以他的指尖为中心,悄然扩散开来。
不是力量。是一种韵律。
一种深沉、厚重、带着大地脉动般悲悯的韵律。
这韵律如同投入滚油锅的冷水,瞬间引爆了更大的混乱!但奇妙的是,就在这混乱的核心,一种新的、更加诡异的“秩序”开始萌芽!
那些飘荡在空中的、由金红与蓝白能量碎屑聚合而成的能量小球,仿佛受到了这韵律的牵引,不再毫无规律地漂浮撞击,而是开始……排列。
它们围绕着杜甫指尖触碰的那片小小岩壁区域,一颗颗悬浮起来,以某种难以理解的几何轨迹缓缓旋转。小球内部闪烁的电弧不再是混乱的爆裂,而是呈现出一种规律的脉动——忽明忽暗,如同呼吸!每一次明暗交替,小球之间便拉出一道道细若游丝的、由纯粹能量构成的“线”!金红色的线,蓝白色的线,相互交织、缠绕,在这片被混乱能量笼罩的区域,硬生生编织出一张不断扩张、不断复杂化的立体网络!
这网络的核心,正是杜甫垂落的那根手指。
网络的每一个节点,都是一颗悬浮的、呼吸般明灭的能量小球。
网络的“线”,在杜甫无意识引动的悲悯韵律驱动下,疯狂地汲取着周围混乱的能量——无论是金红的诗魄涟漪碎片,还是蓝白的三星堆排斥光屑,甚至是重力乱流的残余力量——统统被这诡异的网络捕捉、吸附!
网络在膨胀!在生长!
而随着网络的生长,一个更加不可思议的现象出现了。
网络笼罩的区域,重力……稳定了!
不是恢复原状,而是形成了一种诡异的“平衡”!那些原本悬停、即将爆裂的雨珠,被无形的能量网络“钉”在了原地,内部扭曲的景象凝固。飞溅的碎石、水流,在靠近网络时速度骤减,如同陷入粘稠的泥潭。就连那些在重力乱流中挣扎的叛军残骸,一旦进入网络范围,也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凝固在一种怪异的姿态中。
但这稳定是恐怖的。
因为它是以杜甫的生命韵律为核心,以混乱的能量为燃料,以未知的几何规则构建的囚笼!网络的每一次脉动,都清晰反馈到杜甫身上。他灰败的脸色更加透明,微弱的呼吸几乎断绝!那张不断扩张的能量巨网,正在贪婪地吞噬着他残存的生命力作为维持平衡的代价!
我右臂臂骨上的剧痛骤然减轻!业火的反噬、三星堆的强制共鸣,仿佛被这诡异的网络隔绝了大半。但一种更深沉、更冰冷的恐惧攥紧了心脏!
这根本不是救赎!这是献祭!是杜甫无意识中,以自身残存的生命为引,以这片混乱天地为炉,点燃的最后一盏魂灯!这盏灯维持着方寸之地的诡异“平衡”,却加速燃烧着他的生命!
“子美!停下!” 我目眦欲裂,想要强行掰开他触碰岩壁的手指。
指尖刚一用力。
嗤啦!
一道蓝白色的能量线,如同被激怒的毒蛇,瞬间从最近的网络节点射出,狠狠抽在我伸出的左手上!钻心的灼痛伴随着强烈的麻痹感瞬间传遍整条手臂!左手瞬间失去知觉!
与此同时,整个能量网络的脉动猛地一滞!杜甫身体剧烈地抽搐了一下,嘴角溢出更多的黑血,生命之火如同风中残烛,摇曳欲熄!网络边缘的“平衡”瞬间出现裂纹,几颗被“钉”住的雨珠剧烈晃动,眼看就要爆开!
我猛地缩回手,冷汗瞬间浸透后背。不能碰!强行打断,平衡崩溃的瞬间,就是杜甫魂飞魄散之时!这诡异的网络,既是囚笼,也是吊命的藤蔓!
怎么办?!
就在这绝望的窒息中,一滴浑浊的、冰冷的雨水,终于挣脱了混乱重力场和能量网络的束缚,穿越了狭窄岩缝的遮挡,精准地砸落下来。
目标,正是我裸露在外的右臂臂骨。
那里,青铜血秤的纹路黯淡无光,秤砣虚影几近溃散。唯有那些三星堆神树的破碎冰裂纹,在刚才的强制共鸣后,留下了一道道更加清晰、更加深邃的幽蓝刻痕,如同古老龟甲上预示灾厄的裂璺。
雨水砸在臂骨上。
嗤——!
没有白气蒸腾。一股绝对零度般的寒意,顺着臂骨瞬间冻结了整条右臂!业火的灼痛、三星堆的共鸣,所有感觉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骨髓被冰封的僵硬与死寂!
紧接着,一股难以抗拒的沉重感,从臂骨深处那龟裂的三星堆纹路中弥漫开来。仿佛有无数颗星辰的碎片,被强行塞进了这截臂骨之内!沉重得让我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向下一沉,左肩死死顶住岩壁才没有跪倒。
这沉重感并非仅仅作用于肉体。它像一块无形的巨石,狠狠压在了那片由杜甫生命韵律维持的、诡异平衡的能量网络之上!
嗡!
整个脉动的能量网络猛地一沉!扩张的趋势骤然停止!那些闪烁的节点光芒黯淡了一瞬,连接的能量线也明显变得“紧绷”!
杜甫剧烈抽搐的身体奇迹般地平复了一些。虽然依旧气若游丝,但嘴角溢血的速度明显减缓了。那张巨大的能量网络,在臂骨带来的沉重压力下,似乎暂时停止了对他生命力的疯狂汲取!就像一个即将坍塌的危房,被一根突然出现的巨柱强行顶住!
平衡,以一种更加岌岌可危、更加恐怖的方式,被强行维持住了。
代价是:我的右臂彻底失去了知觉,只剩下那源自三星堆纹路的、冰封万古般的沉重。而杜甫的生命,依旧悬于一线,维系在那张以他残魂为弦的、随时可能崩断的能量巨网上。
岩缝之外,雨还在疯狂落下。亿万雨滴,在混乱的重力与杜甫网络维持的局部“平衡”之间,在景崴臂骨带来的沉重压制下,呈现出一种诡异的、近乎悬浮的状态。它们不再整齐地悬停,而是像被冻住的浪涛,凝固在奔流姿态的半途。亿万颗水珠,亿万种被撕裂、被扭曲的景象在其中疯狂闪烁、凝固——崩塌的盐井、沸腾的卤池、无头的刑天、破碎的神树……构成一片无声咆哮的、凝固的暴雨炼狱。
盐崖之下,重力依旧紊乱,能量乱流仍在肆虐,叛军的残骸和哀嚎被淹没。但在岩缝口这方寸之地,时间仿佛被冻结。只有那滴落在我臂骨上的冷雨,那刺骨的寒与万钧的重,提醒着我这片刻“平衡”的代价。
雾梯已散,天罚未尽。雨悬于空,命悬于丝。三星堆的冰冷沉重,第一次以这种方式,成为了吊住诗圣残魂的……秤砣。
(第60章:雾梯天罚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