擎天圣宗之巅，云海宫殿。
静室内的黑暗，因一个念头的颤动而破碎。
散仙凌霄子那与天地万法融为一体的神魂网络，发出了一声无声的警告。
一个字符。
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陌生的、逻辑之外的字符，被植入了。
它就静静地附着在“归墟海眼”守护大阵的法则外壳上，不攻击，不渗透，只是存在着。
这比直接一剑劈开大阵，更让凌霄子感到一种源自骨髓的寒意。
这不是挑衅。
这是标记。
如同一个屠夫，在选中的牲畜身上，烙下了一个属于自己的印记。
凌霄子的眼眸，那片亘古的虚无中，第一次泛起了波澜。
他试图定位那个“错音”的源头。
神魂之力化作无形的探针，循着那丝微弱到几乎不存在的因果之线，逆向追溯。
然而，就在他的神念即将触碰到源头的一瞬间。
嗡——
整个东域，乃至更广阔的中心大陆，成百上千个微弱的“错音”，在同一时刻，毫无征兆地，同时响起。
它们像一片突如其来的数字噪音，瞬间淹没了那个最原始、最清晰的信号。
凌霄子的神魂探针，在庞大的信息洪流中，失去了目标。
他猛地收回神念，九百年未曾动过的身躯，微微一晃。
那片虚无的眼眸中，第一次出现了清晰的情绪。
不是愤怒，不是惊骇。
是茫然。
……
原乡星域，维度核心。
沈君兰悬浮于虚空，在她面前，一道庞大的数据瀑布正在刷新。
【警告：检测到‘散仙级’高维能量体正在对信标进行追溯。】
【威胁等级：高。】
【应对方案已启动：‘蜂群协议’已激活。】
【正在向中心大陆投放137个‘一级信息节点’……投放完毕。】
【高维能量体追溯路径已被信息噪音污染，目标丢失。】
【警报解除。】
沈君兰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
散仙的反应，在“天权”系统的推演之中。
一个强大的黑客，在植入核心木马后，被管理员发现，最好的应对方式不是立刻攻击，而是释放成百上千个无关紧要的小程序，让管理员的杀毒软件疲于奔命，从而为真正的攻击争取时间。
现在，是时候部署这些“小程序”了。
她的意识沉入原乡星。
……
原乡星，龙国，第一模拟战术中心。
巨大的穹顶之上，模拟着修仙界昏黄的天空与稀薄的灵气。
穹顶之下，是一座被完美复刻的中心大陆坊市，酒馆、法宝店、丹药铺，甚至街角乞丐的衣着细节，都与真实世界无异。
“行动结束。”
冰冷的电子音回荡在坊市上空。
一个穿着普通布衣，样貌平平无奇的青年停下脚步，抬起头。
他叫陈铮，龙国第一批“火种计划”的最高分毕业生。
在他的视网膜上，一行行血红色的数据正在飞速滚动。
【任务：渗透‘云梦坊市’，窃取‘百宝阁’核心账本。】
【用时：17分28秒。】
【评价：S级。】
【评语：任务完成度100%。但过程中，你的心率有三次超过警戒值，伪装情绪出现0.01秒的破绽。在真正的中心大陆，任何一个金丹期修士都能察觉到这丝破绽。】
陈铮的嘴角勾起一抹苦笑。
他抹了把额头的汗，那不是热的，是精神高度紧张后留下的痕迹。
他曾经是地球龙国最顶尖的特工，心理素质堪称钢铁。
可在这里，面对那些动辄活了几百上千年的“老怪物”，哪怕只是模拟的，那种被神念扫过的、灵魂都被看穿的感觉，依旧让他背脊发凉。
“归队。”
他低声对着衣领上一个伪装成护身符的通讯器说道。
很快，坊市的各个角落里，走出了十几个同样装扮的“凡人”。
有的是茶馆的伙计，有的是兜售劣质符箓的散修，甚至还有一个是刚才躺在墙角、气息奄奄的乞丐。
他们是“蜂群”的第一批成员。
所有人聚集在广场中央，抬头仰望穹顶。
一道身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他们面前。
沈君兰。
“指挥官！”
陈铮立刻立正，眼神狂热而坚定。
在所有“火种”成员心中，这位以凡人之躯创造了这一切的“神”，是他们唯一的信仰。
沈君-兰的目光扫过每一个人。
“你们的训练结束了。”
她的声音很平淡，却让在场所有人的呼吸都为之一滞。
“接下来，是实战。”
陈铮的心脏猛地一跳。
他看到沈君兰抬手一挥，他们周围的场景瞬间变幻。
不再是模拟的坊市，而是一间充满了未来科技感的金属房间。
在他们面前，出现了一排排悬浮在半空的“装备”。
“这是‘问道’罗盘，内置量子通讯模块和高精度灵气探测仪，对外表现为一件普通寻路法宝。”
沈君兰指着一个古朴的罗盘。
“这是‘芥子须弥袋’，内部是空间压缩装置，容量比同等级储物袋大三百倍，且拥有能量屏蔽功能。”
“这是‘千幻面具’，纳米仿生材料，可以完美模拟元婴期以下任何修士的骨骼、肌肉、甚至灵力波动。能量来源于你们自身。”
一件件“仙家法宝”被介绍出来，陈铮和他的队员们眼睛越来越亮。
这哪里是去潜伏，这简直是开着满级神装去新手村啊！
“你们的任务，”
沈君兰的语气终于带上了一丝严肃。
“化整为零，以商贾、散修、情报贩子的身份，渗透进中心大陆的每一个角落。”
“你们要做的，不是战斗，不是破坏。”
“是建立一个覆盖整个中心大陆的情报网络。”
她伸出手，一幅巨大的、闪烁着无数光点的三维星图在众人面前展开。
那是中心大陆的资源地图。
“我要知道每一条灵脉的枯荣，每一个秘境的开启时间，每一位强者的动向。”
“我要让这幅静态的地图，变成一个实时的、动态的沙盘。”
“你们，就是我的眼睛和耳朵。”
陈铮心头剧震。
他明白了。
指挥官这是要给整个修仙界，装上一个无死角的“全球监控系统”！
“保证完成任务！”
陈铮和所有队员，齐声怒吼，声音在金属房间内激起回响。
……
三日后。
中心大陆，边陲重镇，望风城。
这座城池因临近“黑风妖域”而得名，是无数冒险者和商队的聚集地，鱼龙混杂。
城南，一家新开的店铺，悄然挂上了牌匾。
“万象楼”。
店铺不大，售卖的东西也很杂，从低阶符箓到各地风物特产，什么都有。
掌柜的是个看上去很精明的年轻人，正是换了一副面孔的陈铮。
伙计是他的两名队员，一个机灵，一个憨厚。
开业第一天，生意冷清。
直到一个满脸横肉，修为在筑基后期的壮汉，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
“掌柜的，听说你们这儿消息灵通？”
壮汉的声音带着一股煞气，显然是刀口舔血的冒险者。
陈铮脸上堆起职业的笑容。
“客官说笑了，小店只是做些小本买卖。不过，若是客官想打听些什么，小店也略有耳闻。”
壮汉从怀里摸出一块下品灵石，拍在桌上。
“老子要去黑风妖域猎杀‘铁背苍狼’，可那畜生狡猾得很，行踪不定。你有门路？”
陈-铮的眼底，一串微不可查的数据流闪过。
【目标：铁背苍狼。】
【数据匹配中……调用‘天基一号’卫星实时妖兽活动轨迹图……】
【锁定目标族群，共计三群。最优狩猎地点：黑风峡谷西侧，坐标……】
整个过程，耗时不到0.1秒。
陈铮脸上的笑容不变，他拿起那块灵石，在手里掂了掂。
“客官运气不错。我昨天刚听一位从妖域回来的朋友说起，在黑风峡谷西边三百里的乱石坡，见到过一大群铁背苍狼在饮水。”
他压低声音，神神秘秘地补充道。
“据说，里面还有一头快要进阶的头狼。”
壮汉的眼睛瞬间亮了。
他一把抓过陈铮画的简易地图，又扔下几块灵石，头也不回地冲了出去。
“消息要是准，老子回来有重赏！”
店铺里的憨厚伙计凑了过来，小声问。
“队长，就这么把A级情报卖了？这可是咱们的独家资源。”
陈铮将灵石收入柜台，淡淡一笑。
“我们卖的不是情报，是信誉。”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等他满载而归，整个望风城的冒险者，都会成为我们‘万象楼’的免费广告。”
这，就是降维打击。
当修仙者还在依靠口耳相传和昂贵的传音符来交流信息时，龙国的天基卫星，已经可以对妖兽的迁徙进行实时动态监控。
万象楼，只是一个开始。
在接下来的一个月里。
上百个类似的“万象楼”，在中心大陆的各个角落，同时开张。
它们释放出的海量、精准、且廉价的情报，像一股泥石流，瞬间冲垮了本地那些传统情报商人的生意。
无数修士发现，自己花大价钱买来的“独家秘闻”，还没“万象楼”里售价一块下品灵石的“小道消息”准确。
一个新兴的情报巨头，以一种野蛮而不可理喻的方式，迅速崛起。
而这一切，都只是为了掩盖一个真正的目的。
……
万象楼，密室。
陈铮的面前，悬浮着一道光幕。
光幕上，正是被无数法则锁链封锁的“归墟海眼”三维模型。
一个红色的警告标记，正在模型的某一处疯狂闪烁。
【漏洞ApI-G-07已确认。】
【渗透路径规划完毕。】
【实时环境数据收集中……风速、灵气潮汐、地脉波动……】
【最佳渗透时间窗口预测：七十二小时后，午时三刻。】
陈铮深吸一口气，将加密后的情报，通过量子通讯网络，发送至维度核心。
也就在情报发出的那一刻。
擎天圣宗之巅，那间亘古黑暗的静室中。
盘坐了九百年的散仙凌霄子，缓缓站起了身。
他放弃了。
放弃了从那成千上万个“噪音”中寻找源头的愚蠢行为。
既然找不到，那就……全部抹掉。
一股冰冷到足以冻结神魂的意志，从他身上散发开来。
“传我法令。”
他的声音，第一次响彻整个擎天圣宗。
“召集东域七大圣宗宗主，于三日后，齐聚云海宫殿。”
“就说……”
凌霄子的眼中，那片虚无化作了毁灭一切的黑洞。
“天，要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