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君兰的每一句话,都像一道无形的程序指令,直接写入了他的神魂。
组建先锋队?
活捉妖王?
投名状?
这三个词,在他脑海里掀起惊涛骇浪,却又迅速凝聚成一股灼热的野心。
他瞥了一眼身旁万剑宗宗主凌剑子那张阴沉的脸,又扫过那些或惊或惧的宗主长老。
曾几何时,这些人是他需要仰望、甚至连正眼都不敢看的存在。
但现在……
李牧藏在袖袍里的手轻微颤抖了一下,随即被他死死攥住。
这不是命令,这是恩赐!
是丹鼎宗,是这位沈执事,递给他一张踏入新世界的船票!而船票的代价,就是让他亲手斩断与旧世界的最后一点联系。
“遵……命!”
李牧再次躬身,这一次,他的腰弯得极低,仿佛要将自己的脊梁折断,献祭给眼前的神只。
可当他重新直起身体时,那张苍老的脸上,谦卑与惶恐消失得一干二净,只剩下一种近乎疯狂的决绝。
他环视全场,目光不再躲闪,而是赤裸裸地扫过每一位曾经的大人物。
那眼神仿佛在说:从今天起,你们,都是我飞虹宗的背景板。
……
两天后,黑风山脉。
焦土之上,空气里那股硫磺混合着腐臭的气味,足以让金丹修士都感到神魂不适。
“开启内循环呼吸。”
李牧盯着手里的黑色石板,冷静下令。
三十名飞虹宗弟子立刻在手腕的护甲上一按,一层淡蓝色光膜覆盖口鼻,恶臭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雨后青草般的清新。
一名从百草门过来“观摩学习”的长老看得眼都直了,下意识地也想去摸自己的手腕,却只摸到了一层粗布法衣,呛人的气味让他剧烈地咳嗽起来。
他看着飞虹宗弟子们那统一制式、闪烁着微光的护甲,再看看自己这身绣满符文、却连个气都隔绝不了的“上品法袍”,一种被时代抛弃的酸楚涌上心头。
李牧没有理会这些人的艳羡。
他手里的石板上,正投射出一副山体内部的实时三维结构图,一个刺眼的红点正在洞穴最深处缓缓搏动。
“‘天权’系统分析,目标在完成‘超规格能量释放’后,会进入二十四小时的‘强制休眠期’,用以同化污染源能量。现在是第十八小时,是它最虚弱,也是戒心最低的时候。”
“一队、二队,布设‘高能束缚阵’,坐标严格按照光标执行,误差不能超过三寸!”
“三队,‘镇魂音波’准备,等我命令!”
李牧的指令清晰、高效,完全不像一个传统的修仙长老,更像一个身经百战的铁血将军。
洞穴深处。
黑鳞蛟猛地睁眼,金色的竖瞳里满是暴虐。
它感觉到了洞外那些蝼蚁的灵力波动。
“找死……”
它低吼一声,庞大的身躯化作一道黑影,悍然冲向洞口!
可就在它即将撞出洞穴的瞬间!
嗡——!
一张由亿万个蓝色光点编织成的能量大网,在洞口凭空张开,将出口死死封锁。
“轰!!”
黑鳞蛟一头撞在网上,整座山都在剧烈摇晃。
它感觉自己像是撞上了一堵柔韧却无法摧毁的墙,恐怖的反震力道让它头晕目眩。
这张网,流转着一种它完全无法理解的“规则”之力!
“吼!”
黑鳞蛟怒了,张开巨口,一团毁灭性的黑色妖力球疯狂凝聚。
但就在此刻,一种诡异的声波无声无息地笼罩了它。
这声音不伤肉体,却像亿万根无形的探针,直接钻进了它的神魂深处,疯狂干扰着它与“旧神”之间的精神链接。
黑鳞蛟口中的妖力球,瞬间变得明暗不定。
“就是现在!‘赤炼火蛇’!”李牧爆喝。
数十道凝练如岩浆的火蛇,带着飞虹宗弟子们的骄傲与希望,穿过能量网,狠狠轰在黑鳞蛟的身上。
然而,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足以熔化精铁的火蛇,撞上那身黑色鳞甲,竟没有爆发出预想中的轰鸣与焦灼。
那些火焰仿佛失去了“燃烧”的属性,像水流一样,顺着鳞甲的缝隙无力地滑落,只在上面留下几道微不足道的痕迹。
“废物!”
黑鳞蛟硬扛着攻击,竖瞳中满是不屑。
它猛地一甩巨尾,那条堪比神铁的尾巴带着撕裂空间的尖啸,狠狠抽在能量网上!
“咔嚓——!”
能量网发出一声哀鸣,蛛网般的裂痕瞬间蔓延开来。
李牧的心,沉到了谷底。
完了。
旧时代的法术,在新时代的阵法面前,竟如此不堪一击。他们引以为傲的道法,连给对方挠痒痒都做不到!
……
一号战略指挥中心。
所有宗主都死死盯着光幕上那头狂暴的妖王,看着能量网即将破碎,飞虹宗的精英弟子们面如死灰。
恐惧,无力,还有一丝庆幸,在他们心中交织。
凌剑子紧紧攥着手,心中一个念头闪过:果然,这些奇技淫巧终究有其极限。在化神级的绝对力量面前,一切阵法和工具,都不过是纸老虎。
沈君兰,你的表演,该结束了。
就在能量网即将破碎的前一秒,沈君兰动了。
她没有下达任何指令,只是在身前的虚空中,伸出两根白皙的手指,仿佛从无穷的数据海洋里,轻轻捻起了一根代表着“黑鳞蛟”的、无形的生命代码。
“天权,锁定目标生命编码,法则节点‘G-37’。”
她的声音,轻得只有自己能听见。
“执行……‘存在性逻辑回滚’。”
她两指轻轻一错。
咔。
仿佛有什么东西,在世界的底层逻辑里,被剪断了。
……
黑风山脉。
黑鳞蛟正要发出胜利的咆哮,下一击便能撕碎所有敌人。
可就在这一刻。
一种无法形容的、源自灵魂最深处的“错误感”,瞬间淹没了它。
它没有感觉到攻击。
它只是突然觉得……自己不该存在。
自己的力量,是错的。
自己的形态,是错的。
自己的生命,从一开始,就是一个需要被修正、被删除的乱码。
“呃……”
黑鳞蛟的动作僵住了。
它低头,茫然地看着自己那足以开山裂石的利爪。
爪上的黑色鳞片,正在失去光泽,边缘开始分解成无数微小的蓝色数据流,像萤火虫一样飘散在空气中。
一片,两片……
“不……不!!”
黑鳞蛟发出了它有生以来最凄厉的尖啸,那声音里没有愤怒,只有纯粹的、面对未知规则的恐惧。
它的力量在流失,妖力在消散。
更恐怖的是,它那三丈高的庞大身躯,正在以一种违背常理的方式……塌缩!
肌肉萎缩,骨骼变细,头顶的双角软化、消融。
在所有人惊恐到失声的注视下,那头刚才还毁天灭地的化神妖王,像一个被戳破的幻影,在短短几个呼吸间,从一头顶天立地的巨兽,变成了一只……
一只体长不足三尺,浑身粘液,通体灰白,瘫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四脚蜥蜴。
它趴在地上,连抬头的力气都没有,退化后的浑浊眼珠里,只剩下茫然和空白。
全场死寂。
李牧张着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就在这时,沈君兰那冰冷、不带一丝情感的声音,通过他手腕上的护甲,直接在他脑海中响起。
“李长老,任务尚未完成。”
李牧一个激灵,猛地回神。
“我要的,是它妖丹里那份被污染的‘神之数据’。”
“现在,带着你的队伍,执行第二阶段任务——”
“活体样本剥离。”
话音刚落。
嗡——
一道银色的光柱从天而降,精准地落在瘫软的蜥蜴旁。
光芒散去,一个闪烁着金属光泽的无菌操作台自动展开,上面整齐地排列着各种闻所未闻、闪烁着寒光的切割器、分离钳和样本收集器。
一道淡蓝色的全息投影,瞬间笼罩了那只蜥蜴,上面浮现出无数条精准的切割线和数据标注。
【目标:妖丹(污染态)】
【方案:无损剥离】
【预计用时:七分十三秒】
战场,在这一刻,变成了手术台。
李牧看着眼前的景象,看着那些瑟瑟发抖的弟子,再看看那只茫然无措的“前”妖王,他终于明白,这哪里是投名状。
这分明是一场神,对凡人世界观的,降维手术。
而他,是第一个拿起手术刀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