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博文傻愣愣地看着这片灰蒙蒙的奇怪地方,心里最后那点怀疑,彻底没影了。
这些年,红袖章到处都是,街坊邻居被拉去批斗的场景,一到夜里就在他脑子里转,简直是噩梦。
空气里那股压抑得让人喘不上气的味道,他再熟悉不过了。
“媳妇,那……这可咋办?”
张博文嗓子发干,声音里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害怕。他看着沈君兰,就像全家就指望她救命了。
沈君兰眼神冷得像冰,说话也听不出一点情绪波动。
“躲不过去的。”
“割尾会后天就来家里,这是定好的事儿。咱们唯一能活命的办法,就是主动申请下放,远远躲开这趟浑水!”
“现在,赶紧准备后路!”
她语速特别快,每个字都像钉子一样,直直钉进张博文心里。
“老头子,你把家里能装水的东西,像桶啊、盆啊、缸啊,都找出来,装满自来水!”
“热水瓶也都烧满开水!”
她记得清楚,下放以后,一家人最先出问题,就是因为水土不服太严重。
张博文啥都没多问,转身就跑出去了。
很快,屋子里就响起水桶和脸盆碰撞的“哐当”声,在这安静得可怕的环境里,显得格外刺耳。
沈君兰闭上眼睛,再睁开的时候,眼底的情绪已经完全平静了。
她心里一动。
床板夹层里那几根沉甸甸的小黄鱼金条,不见了。
衣柜最里面用旧布包着的金银首饰,也没了。
柜子上那几个不怎么起眼的玉石小摆件,同样凭空消失了。
这些东西全被她收到空间里去了。
嗡!
就在玉石进入空间的那一刻,一股暖流涌进沈君兰的意识。
空间给出了明确回应:玉石里有能量,可以催动“拟形”!
沈君兰心里“咯噔”一下,大喜过望!
机会来了!
她脑子转得飞快,空间里的玉石瞬间就化成了一股纯粹的能量。
她快步走到墙角的樟木箱前,一层一层剥开油布,小心翼翼地捧出那几件当成命根子的元青花大罐。
“收!”
真品进了空间。
“拟形!”
她心里想着空间角落的一块普通石头。
唰!
一道光闪过,那块破石头扭来扭去、拉伸变形,还上了颜色,眨眼间就变得和元青花真品一模一样!
沈君兰把它拿出来,上手一掂量,重量、触感,就连上面的瑕疵都和真品没啥两样。
唯一不同的是,这个“冒牌货”的能量只能撑三个月,三个月一到,就又变回一块破石头了。
“够了!”
沈君兰眼睛一亮。
她马上把家里所有值钱的古董都复制了一遍,把那些仿得特别像的“样子货”小心翼翼放回原来的地方。
至于真品,就安安静静地躺在空间里。
她心里只有一个想法:得赶紧找到更多玉石!
傍晚,天刚擦黑。
大儿子沈兴邦、小儿子沈兴业、女儿沈文静,都被一个紧急电话叫回了家。
昏暗的堂屋里,房梁上吊着一盏十瓦的灯泡,昏黄的光照在一张张脸上,每个人都显得惊慌不安。
这气氛压抑得就跟坟墓似的。
张博文走过去,“砰”地关上了沉重的木门。
“咔哒。”
门闩插上的声音,就像一锤子砸在每个人的心口上。
“妈,爸,到底出啥事了?”大儿子沈兴邦先开了口,嗓子干得都快冒烟了。
沈文静也紧紧盯着父母,手心全是冷汗。
张博文喉结动了动,看向沈君兰。
沈君兰脸色苍白,可眼神却像淬过火的钢针一样锐利。
“文静,拿针来。”
她声音冷冰冰的,一点感情都没有。
沈文静被母亲这副样子吓到了,手忙脚乱地从针线笸箩里找出一根最长的绣花针递给她。
“妈,您这是要干嘛……”小儿子沈兴业看着那闪着寒光的针尖,腿肚子都开始打颤了。
小时候被扎指尖放血治积食的恐惧,一下子全冒出来了。
沈君兰没理他,接过针,眼睛直直地看向大儿子。
“兴邦,手。”
在全家人又惊又疑的目光下,她一把抓住沈兴邦的手腕,动作快得像一道影子!
针尖落下!
“噗!”
“妈!”
“君兰!”
大家惊呼声一片!一滴血珠立刻从沈兴邦指尖冒了出来。
沈君兰用指尖一抹,那滴血珠就在她掌心消失了,紧接着,通过意念就被送进了空间,精准地落在了那枚翡翠葫芦上。
嗡!
葫芦轻轻震了一下。
血珠一下子就被吸干了。
“轰!”
沈兴邦感觉脑子里像炸了个雷!
一个灰蒙蒙的奇异空间出现在他脑海里,比这堂屋还大两三倍呢!
“空间?!这……这是什么玩意儿?!”
沈兴邦瞳孔缩得像针尖一样小,心脏都快从嗓子眼儿蹦出来了。
“孩子们,”沈君兰的声音透着一股深深的疲惫,“沈家,大祸临头了。”
说完,她转头看向小儿子沈兴业。
“你,过来!”
“妈!”沈兴业脸都吓白了。
“怕什么!死不了!”沈君兰一把拽过他的手,针尖毫不留情地扎了下去!
“嘶——!”
沈兴业疼得一哆嗦,眼睁睁看着血珠冒出来,然后被母亲抹走了。
同样的轰鸣声!
同样感觉到了那个空间!
无数陌生的信息在他脑子里乱撞!
“想!”沈君兰大声喝道,手指着桌上那本红宝书,“盯着它!心里喊‘收’!”
沈兴业脑子一片空白,下意识就照做了。
唰!
桌上的红宝书一下子消失了。
“……!”
沈兴业眼睛瞪得快要掉出来了,整个人僵在那儿,嘴巴张得能塞进去一个鸡蛋。
“没……没了?!书呢?!”
屋里一下子安静得可怕。
沈君兰拿起针,看向女儿。
沈文静咬着嘴唇,自己把手指伸了过去。
针落下,血出来了。
“想着‘看见里面’,再想着‘拿出来’!”沈君兰命令道。
沈兴业下意识地“看”向脑海中的空间——就瞧见那本红宝书正孤零零地躺在灰蒙蒙的地面上!
“我……操!”
沈兴业吓得从椅子上直接蹦了起来,声音都变调了。
“真……真有空间!书在里面!!”
沈文静闭上眼睛,精神高度集中。
她也“看”到了!
心里念头一动——
唰!
红宝书凭空出现在她手里!
“啊——!”
全家人彻底炸锅了!震惊、荒诞、恐惧,像潮水一样把每个人都淹没了。
张博文下意识伸手想去摸,被沈君兰一巴掌拍开了。
“只有沈家血脉才能用。”
她声音挺平静,可这话让张博文脸上闪过一丝失落,不过很快他又想开了。
看着脸色惨白、几乎要崩溃的儿女,张博文心里最后那点侥幸也彻底没了。
这不是发疯了。
是天,真的要塌下来了!
沈君兰的声音,像一把冰锥,打破了屋里混乱的气氛。
“这是沈家最后的保命符!不到生死攸关的时候,绝对不能露出来!”
她目光扫过每一张惊恐的脸,每一个字都带着一股狠劲。
“后天!咱们就剩下不到三天时间了!”
“三天后,割尾会就来家里了!要抄家、批斗!”
“然后……”
她顿了顿,看向大儿子。
“老大沈兴邦,会被发配到北大荒。冬天的时候,草棚子会被大雪压塌,你媳妇、儿子、闺女,一家四口,都会被活活冻死!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
沈兴邦的脸瞬间变得像纸一样白,身体晃了晃,被身后的妻子紧紧扶住。
沈君兰又看向小儿子。
“老二沈兴业,会被送去水库挖河泥!最后,会被山上滚下来的大树砸成一滩肉泥!你媳妇带着双胞胎回娘家,两个孩子一个接一个病死,她受不了刺激,就跳河了!”
沈兴业双眼一下子红得像血一样,拳头捏得“咯咯”响,指甲都深深掐进肉里了。
最后,沈君兰看着自己的丈夫。
“老头子,咱俩会被下放到西南山沟里。你的肋骨会被打断,干不了重活,只能去放羊……”
“最后,会被下山的野猪撕得连骨头都不剩。”
屋里安静得可怕,静得能把人憋死!
油灯的灯芯“哔剥”响了一下,火光晃了晃。
除此之外,就只剩下几个人粗重、压抑,像拉风箱一样的喘气声。
“妈……那我们……”
沈文静带着哭腔,整个人抖个不停,感觉下一秒就要撑不住了。
“啪!”
沈君兰一巴掌重重拍在桌子上!
这一声巨响,就像一个炸雷,一下子把满屋子的绝望都震碎了。
“哭什么!”
“老祖宗显灵了!给了咱们能改变局面的底牌,可不是让你们在这儿等死的!”
她眼神里像是有火在烧,声音不大,可每一个字都特别有分量。
“都给我听好了!咱们就剩下一天时间!就明天这一天!”
“想活命,就把这一天当成两天用!”
“今晚!把家里所有带‘玉’字的东西,还有所有值钱的古董,都收进空间!我要用它们的能量复制‘样子货’!”
“明晚,你们再把这些假货悄悄放回原来的地方!”
“剩下那些普通东西,就等着‘上交’吧!”
她语速飞快,命令清楚明白。
“明天天一亮,所有人,分头行动!一人负责一个方向的供销社、副食店!”
“记住,少买点,多跑几家!米面粮油、盐糖酱醋、火柴肥皂,看见啥买啥!能买多少买多少!”
她的声音突然压低,透着一股阴森的寒气。
“但是!家里必须留一部分!要是那帮人冲进来,发现咱家米缸、柜子都是空的,他们会当场把咱们打死!”
大家听了心里一紧,就像被冷水浇了头,都纷纷点头。
“妈!到底是谁?!”
沈兴业眼睛红得像要滴血,声音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是谁在背后害我们?!”
沈君兰目光缓缓扫过每一个人,眼神冷得像冰。
“就是你们叫了二十多年‘好叔叔’的那个人。”
“沈达远。”
什么?!
大家就像被雷劈了一样,满脸都是不敢相信的表情。
昏黄的灯光下,沈君兰的脸一半亮一半暗,她眼里的恨意都快变成实体了。
“几个月前,老爷子去世,没把那枚传家葫芦给他这个‘义子’。”
“他就记恨上了。”
“只要咱们沈家死光了,这房子,这一屋子的东西,就全是他江达远的了!”
“他举报了我们,扭头就改回原来的姓,这个吃里扒外的白眼狼!”
“我操他祖宗!”
沈兴业大吼一声,整个人像点着的炸药桶一样!
他猛地站起来,抄起旁边的板凳,转身就要往外冲!
“老子现在就去剁了他全家!”
“给我坐下!”
沈君兰大声一喝,反手一个爆栗狠狠敲在他后脑勺上!
“蠢货!”
“现在冲出去,是怕他们找不到抄家的理由吗?!举报信早就交上去了!你现在上门,正好给人家送人头!”
沈兴业被敲得一个踉跄,整个人都懵了。
是啊!
时间!
他们真正能用来准备的,就只有明天这生死攸关的二十四小时!
张博文看着眼前这个做事果断、像变了个人似的妻子,胸口那股气都快憋炸了。
他后槽牙咬得“咯吱”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操他姥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