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杏花巷还飘着残瓣，粉白的花瓣落在青石板上，被往来的脚步碾成淡红的碎泥。柳莹儿提着绣好的护膝，裙角沾着几点落杏，脚步轻快地往济世堂走 —— 秦伯的膝盖入春总犯疼，这护膝衬了艾草绒，刚好能驱寒。
转过巷口的老槐树，迎面就撞上个醉醺醺的身影。赵虎摇摇晃晃地靠在墙上，手里拎着个酒壶，酒气混着脂粉味扑面而来。他身后的四名恶仆垂手侍立，腰间的血煞玉佩在暮色里泛着暗沉的光。
“哟，这不是柳家的小娘子吗？” 赵虎眯起眼，目光黏在莹儿身上，像条贪婪的蛇，“生得可真俊，跟这杏花似的，让人想咬一口。”
柳莹儿吓得往后退了半步，攥紧手里的护膝：“赵少爷请自重。” 说着就要绕开他。
“急什么？” 赵虎猛地伸手，抓住了她的衣袖，锦缎料子被攥得皱成一团，“陪本少主喝两杯，好处少不了你的。你看这玉佩，” 他摸出腰间的血煞佩，黑气在玉佩表面若隐若现，“只要你听话，这等宝贝随便你挑。”
“放开我！” 柳莹儿用力挣扎，衣袖被扯得快要裂开，眼里泛起了泪光。
“救命！有人耍流氓！” 巷尾传来孩童的呼喊，是柳小石头放学路过，见姐姐被欺负，吓得脸色发白却仍敢出声呵斥。
赵虎不耐烦地踹了脚旁边的墙：“哪来的野崽子，滚！” 恶仆立刻狞笑着朝小石头走去，眼看就要动手。
“住手！”
一声怒喝划破暮色。孟小凡刚送完药回来，手里还提着空药箱，见此情景，心脏像被攥紧了。他快步冲过去，一把将小石头护在身后，目光死死盯着赵虎抓着莹儿衣袖的手：“放开她！”
“又是你这毛小子？” 赵虎嗤笑一声，不仅没松手，反而得寸进尺地往莹儿身边凑，“本少主劝你少管闲事，不然连你一起收拾。”
孟小凡的血 “嗡” 地冲上头顶，胸口的暖流瞬间沸腾起来，烫得他指尖发麻。他瞥见墙角立着根挑水的扁担，抄起扁担就冲了过去，木杆带着风势，狠狠砸向赵虎的手腕。
“哎哟！” 赵虎吃痛松手，踉跄着后退两步，酒意醒了大半，“反了你了！给我打！往死里打！”
四名恶仆立刻围了上来，拳头如雨点般落在孟小凡身上。他手里的扁担刚扫倒一个，就被另一个恶仆踹中腰腹，疼得他弯下身子，额头重重撞在青石板上，鲜血立刻流了下来，糊住了视线。
“小凡哥！” 柳莹儿尖叫着扑过来，却被恶仆推开，“你们别打了！我跟你们走还不行吗？”
“莹儿别去！” 孟小凡猛地撑起身子，用袖子抹了把脸上的血，眼神亮得吓人，“有我在，谁也别想动你！” 他扑过去抱住最近的恶仆的腿，死死咬住对方的脚踝，疼得那恶仆惨叫着踹他的后背。
木扁担早就被打断成两截，孟小凡手里只剩下半截短木，却依旧挥舞着阻拦。他的脸被打肿，嘴角渗着血，指节磨得血肉模糊，可只要有恶仆靠近柳莹儿，他就拼尽全力扑上去，用后背硬生生扛下拳脚。
“不识抬举的东西！” 赵虎看得烦躁，捡起地上的断扁担，就要往孟小凡头上砸。
“赵少爷住手！” 巷口突然传来秦伯的声音，老人拄着根药锄站在那里，银白的发丝在暮色里格外醒目。他没往前走，只是目光扫过四名恶仆，那眼神平静却带着股慑人的力量，让恶仆的动作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
赵虎握着断扁担的手顿在半空，看到秦伯时，眼底闪过丝忌惮 —— 早上百草堂的惨状他听说了，这老头看着普通，却似乎不好惹。可他咽不下这口气，梗着脖子道：“秦老头，这是我的私事，你少管！”
秦伯没理他，走到孟小凡身边，伸手扶起他。老人的手很稳，掌心的微凉透过破了的衣衫传过来，让孟小凡沸腾的气血稍稍平复。“你没事吧？” 秦伯的声音依旧平淡，却带着不易察觉的关切。
孟小凡摇了摇头，挣扎着站直身子，依旧挡在柳莹儿前面，尽管双腿都在发抖：“秦伯，我没事，不能让他们带莹儿走。” 他的额头还在流血，血珠顺着脸颊往下淌，滴在青石板的杏花花瓣上，红得刺目。
柳莹儿扑过来，从袖中掏出绣帕，颤抖着给孟小凡擦脸上的血：“小凡哥，你的头……” 眼泪落在帕子上，晕开了桂花绣纹。
秦伯看向赵虎，指尖轻轻叩了叩药锄的木柄：“赵家靠血煞宗撑腰，就能在青石城为所欲为？”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赵虎腰间的血煞佩上，“只是这邪物戴久了，小心反噬自身。”
赵虎的脸色猛地一变。血煞佩最近确实有些不对劲，夜里总发烫，还隐隐有黑气往他经脉里钻，只是他没当回事。被秦伯点破，他心里顿时发毛，再也不敢嚣张：“我们走！” 狠狠瞪了孟小凡一眼，带着恶仆灰溜溜地走了。
看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在巷口，孟小凡才松了口气，腿一软差点摔倒，被秦伯稳稳扶住。“逞英雄也要有本事。” 秦伯的语气带着点责备，却伸手从药箱里取出金疮药，亲自给他敷在额头，“下次再这样冲动，谁也救不了你。”
“我不能看着莹儿被欺负。” 孟小凡低声道，指尖攥紧了柳莹儿递过来的绣帕，上面还带着她的体温，“就算打不过，我也要护着她。”
秦伯动作一顿，抬眼看向他。暮色里，少年的脸上满是血污，眼神却亮得像淬了火，胸口那股若有若无的暖流比之前更清晰了些，带着股刚正的气息，像极了当年漠北的那个剑客。老人忽然笑了，摇了摇头：“罢了，凡骨有凡骨的倔强，也未必是坏事。”
柳小石头跑过来，手里捧着几株刚采的止血草：“小凡哥，莹儿姐说这个能止血。”
孟小凡接过止血草，看着姐弟俩担忧的眼神，又看了看秦伯平静的侧脸，忽然觉得胸口的暖流不再是躁动的火，也不是沉稳的热，而是成了一股坚定的力量，支撑着他快要倒下的身躯。他想起父亲的军牌，想起河边的石头，想起对莹儿的承诺 —— 原来这凡骨的倔强，也是一种力量。
秦伯扶着孟小凡往药铺走，柳莹儿提着护膝跟在旁边，小石头蹦蹦跳跳地捡着地上的杏花。暮色渐浓，杏花巷的花瓣还在飘落，落在他们的肩头，像给这满身伤痕的倔强，镀上了层温柔的光。
檐下的铜铃在晚风中响了起来，声音清脆，像是在为这凡骨少年的坚守，轻轻鼓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