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笑,说:“春子她爸那样可能也就是一种表演吧?当官的都喜欢表演。”
她愣了一下,说:“我是谁?配陈叔专门为我表演?如果是他们单位子弟,还能立块口碑,我甚至都不是他们单位的。”
他笑:“哎,反正你不要把他这一次的行为太当回事。你就在他家住过一回吧?”
她说:“那倒是。反正不管怎么,我觉得人应该这样,无论走到哪一步,都保持平常心,哪怕是表演,也要演好不同场景下自己的角色。而且人生起伏变化谁说得定呢,有个人能力和努力的作用,更重要还要看运气吧?看运气的事,有什么好张狂或者沮丧的呢,不卑不亢就对了。”
他笑,说:“照你这么说,人和人就没什么强弱之分了?”
她笑:“有还是有的,但是是相对的、变化的。比如罗伯兹,不可能永远保持大明星的巅峰状态,书店小老板搞不好哪天成了大作家。所以,如果他们是真心相爱,又何必在意眼下谁强谁弱呢?最重要别因为对方强而爱他,那对谁都太可怕。”
他笑:“那你说他俩为啥爱上对方?”
她笑:“很多年前我问你爱我啥,你是怎么回答的?那回答对别人就不适用了吗?”
他笑:“咱俩那时候都是学生,除了学生没有其它的附属属性,他们可都是成年的社会人。”
她笑:“把自己的爱情看的无比圣洁,别人的就很庸俗吗?”
他笑说:“大部分人都是庸俗的,除了咱俩,尤其是你。你总以为别人跟你一样圣洁,这样很危险。”
她说:“危险啥?反正有你在旁边保护我呢!”说着往他怀里拱了拱。
他搂紧她,说:“没错,我就是来保护你的,问题是你自己也要有防人之心,我怕等我发现就晚了,你已经受到伤害。”
她亲亲他,说:“放心吧,我觉得大多数人都不好不坏,真正的坏人,目前我还没见过。不好不坏的人一般都看人下菜碟、见风使舵,我就简简单单做自己,偶尔吃点亏,也不是啥大问题,我比较迟钝,有些伤害你觉得是伤害就很受伤害,你不觉得就伤害不到你。”
他抱紧她,亲她,说:“可是我会心疼,会担心!”
她笑着说:“你这样想,这八年你没管我,我不也活得挺好,你就不担心了。”
他只抱紧她,不说话。
过了好大一会儿,她以为他睡着了,他突然说:“电影演的太理想化,外国人本来比中国人理想化,可能他们物质发达到一定程度了吧?在中国,人们观念中只接受男强女弱,不论男女,根深蒂固。女弱男强的家庭最后都会崩溃。”
她应:“嗯,对两个人都是挑战,要么崩溃,要么就会特别好,99%的崩溃,1%的特别幸福。”
他笑:“1%,可以忽略不计了。”
她本来有点迷糊,此时完全清醒,说:“我爸我妈当初认识时,我爸是我妈的上级,后来我爸被打成右派、反革命,此后二十年,我们全家,包括我爸都是我妈养活的,直到我妈退休时,我妈的工资都比我爸高,但在我记忆中,我妈养活我们全家那二十年,我们家很和睦,我爸我妈相当恩爱。”
他说:“他们那是特殊时期。当然也说明咱妈个人品德和修养极高。”
她说:“人生无常,也许每个时代都很特殊,都自有其特殊性?”
他抱着她笑:“好了宝贝,咱不能继续讨论了,我发现你有成为哲学家的潜力呢,女哲学家,太可怕了!”
她说:“你放心,我只会成为幸福的傻女人。你会给我幸福的,对吧?”
他亲亲她,答:“会的,一定。”
她笑,说:“我现在就很幸福,以后会更幸福!你幸福吗,现在?”
他答:“当然。你幸福我就幸福!”
然后她就睡着了。
也许学校的夜特别黑、特别静,空气中氧分特别足,爱人的怀抱也特别安全,她居然一觉睡到了天大亮,睁开眼睛,只见他面对着她,笑着说:“你醒了?你熟睡的样子真好看!”略带磁性的嗓音听的让人心动。
她伸手抱住他,问:“你怎么不好好睡觉?看我干嘛?”
他说:“我也不知道,我怎么回到学校反而没瞌睡了?在家就特别能睡。”
她笑笑,说:“既然咱们都醒了,那就起来吧!咱们去后河,好不好?看日出可能来不及了。”
他说:“行,咱直接去,回来再吃早饭,不管来不来得及看日出。”
两人出了招待所,一路经过行政楼、实验大楼、旱冰场、足球场、培训中心,出后门,走上往后河去的便道,空气很新鲜,甚至还带着几分清凉,两人谁也没说话,只是紧紧地拉着手。她感觉到自己心脏的存在,因为那里说不上是疼还是什么,强烈地提醒她那里有她的心。她不敢说话,怕一张口会哽咽失声,她觉得他也是,他一定也是,所以他也不说话。
他们走过那几座至今仍然神秘的篱笆墙遮蔽的院落,走过警犬训练基地,走过地头立着标志牌的试验田,走进一眼望不到边的旷野。路上没别人,静的能听到风声,路边的紫苑和禾草叶毛茛随风轻摇,像是跟老熟人打招呼,比任何城市里的花花草草都干净、都水灵。
她咽了几口唾沫,感觉堵在自己嗓子眼的那只手拿开了,侧过头,对他笑了笑,他也笑,神色间还是有几分不忍卒读之意。
她笑着问:“现在如果来一只狼?”
他咧嘴,答:“那我肯定,宝贝,你说咋办?我听你的!”
她笑,说:“咱俩加起来好像也不一定能打过它?要不我尖叫吧!我好像在一本书,忘了《狼图腾》还是什么里看到,野兽其实是很怕女人的尖叫的,或者金属敲击的声音。反正不能跑!我记得有一部电影《鳄鱼邓迪》里,他好像可以用目光吓走犀牛,如果来一匹狼,咱正好可以试试!”
他笑:“你现在知道那些说挡在你面前让你赶紧跑,或者说把狼打死的,都是骗人的了?”
她笑:“你现在也知道不能回答‘我肯定赶紧跑呀’?”
他说:“你信不信,真要来一匹狼,那俩比我跑的快,我可能是唯一一个留下来挡在三个女生面前的。”
她笑着说:“我信你现在肯定会把我护在身后。换成别的女生,唉,我注定是要伤心死的,不管你扔下她们跑掉,还是挡在她们面前。”
他笑,说:“所以嘛,那天晚上回去,我就把胖子骂了个半死,他好好的没事干提出那个问题干嘛!他还挡在前面让别人赶紧跑呢,就他那熊样!”
她笑:“那天晚上天好像特别黑,一颗星星也没有?是谁提议咱们六个人一起去后河的?”
他说:“谁知道,肯定不是我。我那是第一次去你们宿舍,第二次见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