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薇薇的眼中满是疼惜与忧虑,她抬起手指尖轻轻滑过蒋鸢鸢的发丝。
“听到了吗,殿下已然承诺,定会将那恶徒诛灭九族。
鸢鸢,你往后切不可再萌生死念,答应姊姊,好好活下去,好吗?”
蒋鸢鸢缓缓仰起头,她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可是姊姊,我们究竟该去往何方呢?
若是径直回京,父亲大人或许根本不愿认下我们。
甚至,我们极有可能被长久圈禁,只能在那不见天日的深宅大院中,度过余生,而后对外宣称我们已然病逝。
若去外祖家,怕也是同样的凄惨结局,等待我们的,或许依旧是无尽的绝望。
我们究竟该如何是好?”
蒋薇薇双唇轻启,却发不出一丝声音。
她的心中亦是一片茫然,前路漫漫,何处才是她们的容身之所?
她又何尝知晓呢?
满心的无奈与迷茫,只能化作无声的沉默,她轻轻地叹了口气,将妹妹紧紧地拥入怀中。
我轻咳一声,两姊妹闻声齐齐望向我,眼中带着一丝诧异与期待。
我温和的缓缓开口说道:“你们可愿前往云尚国?那里或许会是你们新的开始。”
蒋薇薇秀眉轻蹙,眼中满是疑惑,带着几分探究与不解。
她轻声呢喃:“云尚国?”
我微微颔首,神色温柔:“云尚国与禹国的边境之处,有一座名为忆羽城的城邑,那是我的领地。
倘若你们二人愿意前往,我可为你们重塑身份。
蒋薇薇可扮作丧夫的寡妇,蒋鸢鸢便做夫家的妹妹。
如此一来,你们便能在那里开启新的生活,可行吗?”
以寡妇的身份,意味着是成熟妇人,就算日后再嫁,也不会受到太多世俗的束缚。
于她们而言,这或许是一个摆脱过往阴霾,重新生活的绝佳契机。
蒋鸢鸢的眼眸瞬间亮了起来,她急切地紧紧抓住蒋薇薇的手,激动的说道:“姊姊,殿下的这个法子可行!
咱们去一个无人认识我们的地方,你擅长舞文弄墨,能写字作画,我来负责售卖。
在那里,我们可以重新开始,过自由自在的生活。”
蒋薇薇面露为难之色,轻轻咬着下唇,她的心中满是感激,却又担忧自己的举动会给殿下增添麻烦。
她犹豫了片刻,轻声说道:“殿下如此费心,会不会给您增添诸多困扰呢?
我们实在是于心不忍。”
我嘴角噙着一抹温和的笑意,看向蒋家姊妹: “不会的。
待晚些时候,我写一封信。
等你们到了忆羽城,将信交给江碧苑的管事姬辰,她自会妥善安排你们的一切。
你们无需担忧,只管安心前往便是。”
蒋薇薇听闻,急忙站起身来,紧接着便要屈膝下跪。
我眼疾手快,赶忙伸手将她扶起,双手轻轻搭在她的肩上:“蒋薇薇,你这是做什么?
无需如此多礼,能帮到你们,我亦深感欣慰。”
蒋薇薇眼中闪烁着泪光:“殿下,您不仅救了我们姊妹二人的性命,还为我们悉心谋划未来的出路。
薇薇能力有限,可若将来殿下有任何差遣,薇薇定当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蒋鸢鸢也连忙附和: “殿下,我也是,我也是。
若有需要,我们定会全力以赴。”
我语重心长地说道:“你们二人呀,好好活下去,便是对我最好的报答。
薇薇,你便在这屋中陪着鸢鸢,等膳食备好,我便派人送来。
记住,生命仅有一次,一定要好好珍惜,好好活着!
这世间还有许多美好在等待着你们。”
蒋薇薇坚定地说道:“还请殿下放心,我们姊妹二人再也不会有轻生的念头了。
我们定会好好活下去,不辜负殿下的一番苦心。”
我微微一笑,转身缓缓离开了厢房。
心中满是对她们的祝福,希望她们在新的地方,能够开启一段美好的人生。
这时,柳素素一脸疑惑,忍不住问道:“殿下,您为何不问她们是否写诉状呢?
这或许是惩治恶人的关键证据。”
我轻轻摇了摇头,神色凝重,眼中透露出一丝理解与尊重:“她们与那些普通百姓家的女子不同,出身官宦世家,对贞洁看得比天大。
蒋薇薇看似坚强无比,实则若不是为了照顾妹妹,恐怕早已自缢而去。
所以,这诉状便不要了,给她们留下最后的尊严与体面吧。
有些伤痛,无需再被揭开,就让它们随着时间慢慢愈合。”
离开蒋氏姊妹的厢房后,我带着柳素素前往下一位娘子的厢房。
就这样,从白昼到黑夜,再从黑夜到白昼。
我们不辞辛劳,直至第二日的傍晚,终于走访完了三百多名娘子。
不仅安抚了她们受伤的心灵,还为她们一一安排好了未来的去处。
戌正时分,鸾凌脚步匆匆地来到书房,轻声禀报道:“殿下,刘勇到了。
奴婢已将他安排在厅堂等候。”
我轻轻合上正在查看的账本,起身随着鸾凌前往厅堂。
刘勇见我从里堂走出,急忙上前几步,将怀中的箱子恭敬地递给鸾凌,而后 “扑通” 一声跪了下来,脸上满是愧疚与自责之色。
“殿下,这是下官精心整理出来的,这三年以来所有有问题的账务。
请殿下恕下官无能,再往前的账务,属下实在是无能为力了。
为了这些证据,下官费尽周折,却依旧未能做到尽善尽美。”
我打开箱子,只见里面除了记录详细的册子之外,还有一块叠得整整齐齐的布。
我缓缓展开那块布,上面密密麻麻地写满了名字,每一个名字背后,或许都藏着一段悲惨的故事,都有着一个破碎的家庭,都有着无尽的痛苦与泪水。
刘勇开口解释道:“殿下,这便是血书。
下官幸不辱命,寻到了受害者或是受害者的家属。
他们得知殿下前来整顿浙东,满心期许,这才签下了这血书。
他们将最后的希望都寄托在了殿下身上,盼望着能为他们讨回公道。”
想必刘勇为了签下这血书,应当是费了不少周折。
仔细瞧去,他虽在脸上扑了脂粉,可依旧能看到淡淡的红色痕迹,想来定是在乞求签血书之时遭受了殴打。
我神色平静,淡淡地说道:“起来说话吧。
本宫既已答应你,便不会食言。
但在判决未下之前,你还不能离开浙东。”
刘勇满脸懊悔的说道:“下官明白。
历经这几日,下官才幡然醒悟,本以为自己未曾参与他们的恶行,殊不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便是在默认他们的行径。
下官也并非清白之人,实在是对不起浙东的百姓,也对不起往来浙东做买卖的商人。
下官愿戴罪立功,为浙东的百姓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我微微点头:“你能有此番觉悟,也算是不枉本宫让你做这些事。
退下吧。好好休息,等待下一步的安排。”
“诺。”
刘勇应了一声,在护卫军的带领下退下。
护卫军带走刘勇之后,柳素素走上前来,翻看了一下他带来的账务册子,而后问道:“殿下准备回京了?
这一趟,终于要将这些罪恶公之于众了。”
我点头应道:“嗯,明日便启程。带着这些证据,带着浙东百姓的期望,我们要让正义得以伸张。”
而后我对着暗处的姬月吩咐道:“姬月,你去安排四辆马车,明日同时出城。
务必小心谨慎,不可有丝毫差错。”
“诺。”
“鸾凌,你去寻三位马夫前来,将他们易容成姬月的样子。
一切都要做得天衣无缝,不能让任何人察觉。”
“诺。”
柳素素满脸疑惑的问道:“殿下为何要如此安排呢?”
我抿了抿唇,耐心解释道:“为了以防万一。
若暗处还有人监视,怕是这些罪证难以完好无损地带回京城。
同一时间四辆马车同时出行,可以迷惑对方。
我们不能让任何意外发生,一定要确保这些证据安全抵达京城。”
柳素素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
我接着说道:“素素,你明日先去寻胡安抚使,让他将士兵调来府邸,一切等我回来。
切记,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柳素素重重地点了点头:“殿下,您放心吧!
我定会小心行事,等待您凯旋而归。”
翌日卯正之时,三名身形与我相差无几的女护卫抬着箱子,分别走进三辆马车。
而我与姬月登上了另一辆马车,而后几辆车朝着不同方向,分开行驶,直奔京城。
若是快马加鞭,中途不休息,估计酉时便能抵达。
我的这辆马车选择了小路前行,一路上,除了稀稀拉拉的运货商队,倒也平安无事。
或许是我太过谨慎了吧,终于,在酉时半刻,抵达了皇宫门口。
此时的宫门已经落锁,我抬手敲响宫门:“速速开门!本宫有要事进宫面圣!”
守门的禁卫军见是我,立即放行。
我对守门的禁卫军说道:“快去寻蓝大人与薛大人,让他们立即入宫!
事关重大,片刻不得耽误!”
抵达殿前,我招呼御前禁卫军前来帮忙,将一箱一箱的证据抬进御书房中。
黎儿满脸惊愕地看着这些箱子:“皇姐,这些是?”
我神色严肃地说道:“这些都是浙东转运司贪污腐败、偷税漏税、圈养私兵、草菅人命、人口买卖、逼良为娼等诸多罪状的证据。”
黎儿将五个大箱子一一打开,里面装满了罪证册子,他震惊地看向我:“这都是皇姐查出来的?!”
我微微点头,叹息一声:“这不过是冰山一角,但定他们诛九族之罪,绰绰有余。”
黎儿随手拿起一本册子翻看起来,越看眉头皱得越紧,最后愤怒地将册子狠狠砸在地上。
“畜生!一群猪狗不如的畜生!他们怎么能做出如此伤天害理的事情!”
我俯身将册子捡起,原来黎儿看的是娘子们的诉状。
我语气坚定地说道:“陛下,我已经通知薛楼皖与蓝相夷了,今晚就算不眠不休,我们也要尽快将他们定罪。
明日,我带着圣旨出发,前去浙东。”
黎儿立即点了点头同意。
这时,门外传来通报声:“蓝宰辅,薛枢密使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