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将神色黯然,胸腔中溢出一声沉重的叹息,缓缓摇了摇头,面上的无奈与痛苦如阴霾般挥之不去。
他声音沙哑,缓缓开口:“家主、苟卓与曹孟,他们皆被那如深渊般的色欲迷了心智,陷入了万劫不复的罪恶泥沼。
家主初始便做出了令人发指的暴行,他命人将无辜的良家娘子强行捆绑,送至深山之中,供他肆意玩乐、践踏。
那山间的清风明月,都被他的恶行染上了血腥与污浊。
后来,曹孟与苟卓知晓此事后,非但没有丝毫的谴责与制止,反而像嗅到腐肉气息的秃鹫,迫不及待地追随其后,有样学样。
起初,他们只是将自己在外偷偷豢养的女人带去山中,试图在这片罪恶的土地上满足自己的私欲。
然而,人的欲望一旦被放纵,便如脱缰的野马,永无止境。
没过多久,这种程度的恶行便再也无法填满他们那如饕餮般贪婪的欲壑。
家中的发妻,于他们而言,既得罪不起,更不敢让她们知晓自己在外的荒唐之事。
于是,他们便将罪恶的黑手伸向了那些更加柔弱、毫无反抗之力的孤家娘子和寡妇。
这些可怜的娘子,便沦为了他们肆意欺凌的对象。
随着被掳来的娘子日益增多,其中自然不乏一些性格坚毅、不愿屈服于命运的刚烈之人。
她们拒绝成为这些恶人的玩物。
苟卓见状凑到家主耳边,献上一条毒计,建议将那些不听话的娘子卖入青楼之中。
在他看来,这既能解决眼前的麻烦,又能换来一笔可观的钱财,可谓是一举两得。
家主竟毫不犹豫地采纳了这条丧心病狂的建议。
为了让掳掠之事更加明目张胆,毫无顾忌,曹孟甚至使出了阴险的手段,将前任知州诱骗至山中。”
我紧蹙眉头,猜测的问道:“王将,你的意思是,前任知州也知晓王家私自豢养私兵之事?”
王将摇了摇头:“回殿下的话,他并不知晓。
曹孟只是带他去了那关押着无数被掳来的娘子山洞。”
“如此,前任知州便彻底被你们掌控,为你们所用了?”
“正是如此。
也正因如此,浙东之地才有了那荒谬绝伦的娘子夜间不得出门的规定。
用家主的话来说,便是好人家的娘子,谁会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大半夜出门呢?
若是有人半夜出门,那必定是在做见不得人的勾当。
这看似合理的借口,实则是他们为自己的罪恶行径披上的一层伪善的外衣。”
我冷哼一声问道:“外地途经此地的娘子,自然是不知道这条不成文的规定,所以被你们掳去了不少吧?”
王将缓缓闭上双眼,仿佛想要逃避那不堪回首的回忆。
片刻后,他微微点头,声音低沉而沙哑,仿佛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是的,不计其数。”
我捏紧了拳头继续追问:“王允是将这些娘子划分了等级吗?”
他无奈的点了点头:“是的。
那些既听话又容貌出众的娘子,便被留在山中,供那些老爷们肆意享乐。
他们为这些娘子提供了看似优渥的衣食住行,然而,这不过是他们用来掩盖罪恶的糖衣炮弹。
这些娘子除了不能离开山谷,不能前往私兵营地之外,看似拥有了一切自由,实则是被困在这笼中的金丝雀。
而那些听话但长相普通的娘子,则被无情地集中在一起,成为了私兵营兵士们发泄兽欲的对象。”
我的声音愈发冰冷:“那那些不听话的呢?”
“若是长得好看却不听话的,便被卖入了那如深渊般的青楼。若是长相普通又不听话的,则是…… 则是……”
王将的声音戛然而止,仿佛喉咙被什么东西哽住了,无法说出那残忍的真相。
我冷哼一声:“哼!是不是在强行享乐之时,毫不留情,将她们活活折磨致死?”
王将重重地点了点头,接着,他缓缓说道:“我本也曾苦苦劝谏家主,希望他能放下屠刀,回头是岸。
可他却完全听不进去,还说这不是我这个二房该管的事,让我只需用心管理私兵即可。”
“噢?你为何要为这些娘子求情?”
王将的眼中闪烁着泪光,缓缓说道:“我的发妻只给我留下了一个女儿,便离我而去。
对于我的女儿,我是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她是我生命中最珍贵的宝贝,是我在这世间唯一的牵挂。
若是我的孩子遭遇这样的事情,我真不知道自己是否还能独自苟活于世。
每当我想到那些娘子的遭遇,便仿佛看到了我女儿的影子,我的心便如刀绞般疼痛。”
我对着王将冷哼一声说道:“算你还有那么一点良心!在这黑暗的世界里,你的良心或许是唯一的一丝光明。”
王允、苟卓、曹孟这群狼心狗肺之徒,拿着朝廷的俸禄,享受着百姓的供奉,却对无辜的百姓做出这等丧心病狂之事。
若不是为了让黎儿来定罪,遵循这世间的正义与法律,我真想立刻将这些人就地正法,用他们的鲜血,祭奠那些无辜百姓的冤魂,为他们报仇雪恨!
我强压着心中的愤怒,继续追问:“王将,王允与邬胜之间可有书信往来?”
王将无奈地说道:“自是有的。
不过待家主看完之后,便将所有的书信全都付之一炬。”
我皱着眉头,继续追问:“那是否有金钱上的交易?”。
王将一脸困惑的说道:“这也是我一直想不明白的地方,邬胜从未收受银两。
家主曾隐晦地暗示过邬胜,可他却说自己并不需要这些黄白之物,让家主将钱全部用于养兵和购置武器。”
这可真是奇怪了,邬胜扶持这三家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呢?
难道是想要造反?
可如今,所有的证据都没有显示邬胜参与其中,只有他寄给苟卓的那封信,信中所言‘顾宁不足为惧’,可就凭这一封信,根本无法给邬胜定罪。
离开王将的牢狱之后,我前往了胡安抚使为我准备的办公之地。
浙东转运司的事情,基本算是告一段落了,如今,便要将所有的证据全部整理妥当,然后呈递给黎儿。
去接那些娘子的马车,应该短时间内还到不了,我思索着该如何安置她们。
那些娘子,她们是这场罪恶的受害者,她们的心灵和身体都遭受了巨大的创伤。
我必须为她们找到一个安全之地,让她们能重新找回生活的希望。
可不知不觉间,困意袭来,我便趴在桌上,便沉沉地睡了过去。
隐在暗处的姬月,无奈地摇了摇头,他轻轻寻来一件斗篷,温柔地盖在了我的身上。
约莫睡了一个时辰左右,双腿传来的刺痛将我从睡梦中唤醒,此时,天色已然漆黑一片。
我正想询问解救那些娘子的马车到了何处之时,柳素素便走了进来。
“殿下,马车到了,此刻停在了安抚司的后门。
薛统领统计了一下,一共有三百五十一人。”
三百五十一人!
我皱着眉头,心想若是将这些娘子安置在安抚司,多有不便。
这里人多眼杂,无法给她们提供一个安静、安全的环境。
于是,我对柳素素说道:“让马车送到我暂住的府上,我们也回府。”
“诺。”
我让护卫军将府院周边的街道全部围了起来,只为了不让那些好奇的百姓打探到这么多马车里究竟装的是什么。
这些娘子,她们已经遭受了太多的苦难,我不能让她们再受到任何的伤害和打扰。
五十九辆马车缓缓地驶入被围起来的街道,由我带来的溯查院的女护卫军们,带领着那些娘子进入府内。
女护卫军们的眼神坚定而温柔,她们仿佛是这些娘子的守护者。
不得不说,这薛统领还是个心思细腻之人,每一个娘子都戴着一顶长纱齐地的帷帽,将她们的外貌身形遮挡得严严实实。
远处围观看热闹的百姓们,纷纷窃窃私语起来,猜测着这长公主殿下弄来这么多马车,还从车上下来这么多人,究竟是要做什么。
有些胆子大的百姓,上前去询问围街的护卫军,护卫军只是摇了摇头说道:“不知。”
等马车上的娘子们全部进入府中之后,马车也都纷纷离开了府门。
百姓们见没了热闹可看,便也都陆续散去。
三百多人,室内肯定是容纳不下的,无奈之下,我只能让这些娘子站在院中。
月光洒在她们身上,仿佛为她们披上了一层银纱,却无法掩盖她们眼中的恐惧与悲伤。
我站在台阶上,温柔的对着她们说道:“诸位娘子不必害怕。
本宫乃是顾宁长公主,奉皇帝陛下旨意前来浙东查案,得知诸位的悲惨遭遇,本宫深表同情。
诸位且放宽心,本宫定会为大家报仇雪恨,将那些恶官绳之以法!”
这时,淅淅沥沥的哭声在院中缓缓传开。
听着她们那压抑的哭声,我的心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揪住,疼得厉害。
她们不过是长得好看了些,或是途经此地,又或是归家晚了些,却不幸沦为了恶官的玩物和商品。
一个胆子稍大的娘子,缓缓摘下帷帽,走上前,“扑通” 一声跪在了我的面前:“请殿下为我们做主!
殿下,小女乃是郴州人士,跟随父母前往临安寻亲。
未曾想途经此地,便被那恶徒掳了去,我的父母更是惨死在他们的刀下。
请殿下一定要帮我们报仇啊!”
这时,又有一个娘子摘下了帷帽,看她的年纪,约莫十六岁左右,她 “噗通” 一声跪在地上。
接着便哭喊道:“民妇从他乡来此寻夫,因不知此地天黑前必须归家的规矩。
结果民妇正在四处打听之时,便被那些恶人抓了去。
当时民妇怀中还有刚过百天的幼子,他们竟将民妇的孩子夺了过去,狠狠地摔在地上。
民妇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孩子被他们活活摔死!
请殿下为我们报仇啊!”
“请殿下为我们报仇!”
“请殿下为我们报仇!”
“请殿下为我们报仇!”
她们的呼喊声,如同一阵阵汹涌的浪潮,冲击着我的内心。
我暗暗发誓,一定要将这些恶官绳之以法,为她们讨回一个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