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两点十七分,城市在深秋的寒夜里沉睡着,万籁俱寂中唯有空调外机运转的低鸣,以及窗外偶尔掠过的风声。陆沉被一阵细碎的“沙沙”声惊醒,那声音极轻,像是爪子在地板上试探的摩擦,又像是塑料袋被牙齿轻轻啃咬的动静。他睁开眼,卧室里只留了盏昏黄的夜灯,身侧的李若雨睡得正沉,隆起的腹部随着呼吸微微起伏,发出均匀的鼾声。
陆沉屏住呼吸,侧耳倾听。声音来自客厅方向,时断时续,夹杂着布丁标志性的、满足时才会发出的“呜噜”声。他心里一紧——布丁向来规矩,从不在夜间吵闹,更不会擅自翻找食物。除非……
他轻手轻脚地掀开被子,赤足踩在冰凉的地板上,生怕惊动李若雨。抓起床头柜上的睡袍披上,又摸黑走到门边,将耳朵贴在门上。果然,除了布丁的低鸣,还有塑料袋被撕开的“刺啦”声,以及谷物颗粒滚落的细碎响动。
“布丁?”陆沉压低声音唤了一声,没有回应。他拧开门把手,借着走廊的感应灯,看见客厅的景象时愣住了。
只见布丁——那只四岁龄、体重二十九公斤的母边牧,正端坐在厨房门口的狗粮袋旁。那是个容量二十斤的密封袋,原本鼓鼓囊囊地立在墙角,此刻却被咬开一个大洞,白色的狗粮像瀑布般倾泻而出,在瓷砖地上铺了薄薄一层。布丁的嘴边还沾着几粒没来得及咽下的狗粮,肚子撑得滚圆,原本流畅的背部线条此刻鼓起一个明显的弧度,像揣了个实心球。它察觉到陆沉的目光,耳朵倏地竖起,黑亮的眼睛眨了眨,竟没逃跑,反而慢悠悠地站起身,尾巴在身后小幅度摇晃,喉咙里发出心虚又理直气壮的“呜”声,仿佛在说“我只是饿了”。
陆沉哭笑不得,走近几步蹲下身。布丁立刻凑过来,用湿漉漉的鼻子蹭他的手背,舌尖讨好地舔了舔他的掌心,全然没了平日里的矜持。他伸手摸了摸布丁的肚子,硬邦邦的,显然是吃撑了。再看那狗粮袋,已经被啃得七零八落,边缘的锯齿状牙印清晰可见——边牧的牙齿锋利,这痕迹显然是它干的。
“你这馋狗……”陆沉又好气又好笑,指尖戳了戳它鼓胀的肚皮,“不是说好了晚上只吃一顿吗?怎么还偷跑出来吃独食?”
布丁像是听懂了责备,耳朵耷拉下来,脑袋却往他怀里拱,喉咙里的“呜噜”声更响了。陆沉叹了口气,起身检查狗粮袋的剩余量——原本满满一袋,现在只剩不到三分之一,显然被它一口气造了大半。他摇摇头,从橱柜里拿出布丁的专用水碗,倒了满满一碗温水,放在它面前:“慢点喝,别噎着。吃撑了难受吧?”
布丁立刻凑过去,低头“咕咚咕咚”喝起来,喝得太急,水珠溅得满脸都是。陆沉拿过毛巾,蹲下来帮它擦拭嘴角,布丁乖顺地坐着,任由他摆弄,尾巴却始终没停,在地板上扫出沙沙的声响。
“到底怎么回事?”陆沉自言自语,“今晚不是刚喂过吗?”他想起傍晚李若雨说布丁的狗粮快没了,让明天记得买,可能布丁闻到了袋子里的香味,又饿得慌,才铤而走险。边牧聪明,知道厨房是放食物的地方,也知道怎么咬开密封袋——这智商,真是让人又爱又恨。
他站起身,开始收拾地上的狼藉。狗粮混着灰尘,黏在地砖上很难清理,他先用扫帚拢成一堆,再装进簸箕。布丁喝完水,也凑过来帮忙,用鼻子拱着地上的颗粒,试图把漏网的狗粮都“回收”进簸箕,结果反倒把几粒狗粮拱到了沙发底下。陆沉无奈地把它推开:“行了,别添乱了,老实待着。”
收拾完客厅,陆沉又去检查布丁的食盆——空的。难怪它会饿。他想起下午李若雨说想吃草莓,他出门买菜时顺便买了盒草莓,可能布丁闻到了盒子里的甜味,以为是什么好吃的,才愈发觉得狗粮袋里的“储备粮”诱人。
“算了,下次把狗粮袋放高点。”陆沉嘟囔着,把剩下的狗粮倒进布丁的新食盆,又往里面加了些切碎的胡萝卜丁——助消化。布丁立刻凑过去,闻了闻,却只是舔了舔,并没有吃,显然是真的吃撑了。
陆沉走到卧室门口,轻轻推开门。李若雨翻了个身,迷迷糊糊地问:“陆沉?怎么了?”
“没事,宝宝,你继续睡。”陆沉放轻脚步走到床边,俯身在她额头印下一吻,“布丁刚才有点闹,已经处理好了。”
“布丁又调皮了?”李若雨半睁开眼,声音带着睡意,“是不是又把玩具叼得到处都是?”
“比那严重点,”陆沉在她身边坐下,低声笑道,“它把狗粮袋咬破了,自己偷吃了一大半,现在撑得走不动路了。”
李若雨瞬间清醒,撑起上半身:“什么?它吃了多少?会不会吃坏肚子?”
“应该没事,”陆沉比划着,“吃了得有七八斤吧,肚子鼓得像个球。我刚给它喝了温水,放了些胡萝卜丁助消化,现在正趴着呢。”
李若雨哭笑不得,掀开被子下床:“我得去看看它。这孩子,真是越大越不让人省心。”
“你别动,小心肚子。”陆沉连忙扶住她,“它现在老实得很,就在客厅趴着。你怀着孕,别折腾了,我等会儿给它拍张照片发给你,让你看看它那副‘我错了但我下次还敢’的德行。”
李若雨拗不过他,只好重新躺下,却还是不放心:“它以前从来没这样过,是不是狗粮真的不够了?明天你记得多买几袋,别让它再饿肚子。”
“知道啦,老婆大人。”陆沉笑着应下,“明天一早就去买,买那种带密封条的,看它还怎么咬开。”
他回到客厅,布丁已经趴在自己的软垫上,眼睛半眯着,呼吸均匀,肚子随着呼吸一起一伏。陆沉拿出手机,对着它圆滚滚的肚子拍了几张照片,发给李若雨,又配了段文字:“作案现场已清理,嫌疑狗已认罪伏法,目前处于‘吃撑了需要消化’的悔过状态。”
李若雨很快回复:“哈哈哈哈,这肚子!像不像你上次吃撑了的啤酒肚?[图片] 对了,你拍张布丁的正面照,我想看看它心虚的表情。”
陆沉依言拍了张布丁的正面照——它正努力把脑袋埋进爪子里,只露出一双眼睛,眼神飘忽,尾巴却诚实地摇着。他发给李若雨,附言:“看,这叫‘做贼心虚但理直气壮’。”
李若雨回复了一串大笑的表情:“这狗成精了!下次把狗粮锁进柜子里,钥匙交给你保管,别让它再‘自力更生’了。”
陆沉笑着收起手机,目光落在布丁身上。月光透过窗帘缝隙洒进来,给它棕白相间的毛发镀上一层银边。他忽然想起刚领养布丁时的情景——那时它才两个月大,瘦得皮包骨头,缩在纸箱里发抖。如今四年过去,它从一只流浪狗变成了家里的“大姐大”,见证了他们从二人世界到三口之家的转变,也即将见证新生命的降临。
“布丁,”陆沉蹲下身,轻轻拍了拍它的头,“等宝宝出生,你可就是‘布丁姐姐’了,要保护好弟弟妹妹哦。”
布丁似乎听懂了,抬起头舔了舔他的手背,喉咙里发出温柔的“呜噜”声。陆沉知道,它虽然调皮,但心里比谁都明白谁是家人。
他起身走到厨房,开始准备明天的食材清单。除了狗粮,还要买草莓、蓝莓、牛油果——都是李若雨最近爱吃的水果。孕期口味多变,昨天还嚷嚷着要吃酸的,今天就只想吃甜的,陆沉早已习惯这种“善变”,冰箱里永远备着她可能想吃的东西。
收拾完厨房,陆沉回到卧室。李若雨已经睡着了,呼吸均匀,嘴角还带着笑意。他轻手轻脚地躺回她身边,将手臂轻轻搭在她的肚子上,感受着那微弱却有力的胎动。布丁在客厅偶尔发出一两声梦呓,像是在梦里追逐什么,又像是在回味刚才偷吃的“战利品”。
陆沉闭上眼,心中一片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