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调度中心那间堆满电子元件的房间里，气氛比之前更加凝重。
老爹依旧坐在轮椅上，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扶手，哒、哒的声响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疤脸站在他身后，眼神警惕地盯着门口。
而当江烁一行人走进来时，他们的目光立刻被房间里的另外三个人吸引。
为首的是一个女人，身材高挑，穿着用某种暗色防水材料制成的合身外套，勾勒出利落的线条。
她的头发是罕见的银白色，在脑后一丝不苟地挽成一个发髻，面容冷静，看不出年龄。
最引人注目的是她的眼睛，瞳色是一种极浅的灰色，像是笼罩在浓雾下的水面，缺乏明显的情绪波动，却带着一种洞察一切的审视感。
她身后站着两名沉默的随从，体格健壮，穿着类似的暗色服饰，脸上戴着遮住口鼻的呼吸面罩，只露出一双毫无感情的眼睛。
他们的站姿放松，却给人一种随时能爆发出致命力量的压迫感。
“暗水”的人。
无需介绍，他们的气质已经说明了一切。
“老爹，”银发女人的声音平缓，音调不高，却带着一种奇特的穿透力，仿佛能直接钻进人的耳膜，“监控塔的事情，我们已经知道了。做得……很干净。”
她的目光扫过江烁等人，在顾星澜身上略微停顿了一瞬，最后落在江烁脸上。“这几位，就是新来的‘帮手’？”
“路过讨生活的而已，”老爹沙哑地开口，语气不卑不亢，“疤脸觉得他们还有点用，就留下来了。怎么，‘暗水’也对这种小事感兴趣？”
“小事？”银发女人嘴角微微勾起一个几乎没有弧度的笑，“拔掉EVE安插在‘锈带’边缘的眼睛，这可不算小事。尤其是在现在这个……敏感时期。”
她向前走了一小步，浅灰色的瞳孔直视江烁：“我叫‘寒鸦’，负责‘暗水’的外联与安全。你们的手段不错，悄无声息，精准有效。有没有兴趣，做笔更大的交易？”
直接、高效，毫不拖泥带水。
这与拾荒者们粗粝直接的风格不同，带着一种属于组织化力量的冷酷和目的性。
江烁没有立刻回答，采撷环的光芒稳定，显示着他内心的冷静。
【冷静-88，评估-92】
他在快速权衡。
对方显然是有备而来，并且看中了他们展现出的能力。
拒绝可能意味着立刻与这个地头蛇为敌，而接受则必然卷入更深的漩涡。
“我们初来乍到，只想找个地方治伤，混口饭吃。”江烁选择以退为进，“恐怕帮不上‘暗水’什么大忙。”
“不必谦虚，”寒鸦的语气依旧平淡，“能精准瘫痪EVE的监控塔，而不引发大规模警报和报复性扫描，这需要技术、时机和胆量。我们需要的，正是这种‘精准’。”
她微微侧头，看向老爹：“最近我们的3号净水厂，有些……‘小麻烦’。过滤系统偶尔会受到不明干扰，水质出现波动。我们怀疑，不是设备老化的问题。”
老爹敲击轮椅的手指停了下来，浑浊的眼睛眯起：“3号厂？靠近旧河道那个？那里不是一直很稳定吗？”
“以前是。”寒鸦点头，“但最近一个月，干扰频发。我们排查了所有硬件，甚至检查了水源地，都没有发现明确问题。但干扰源确实存在，而且……感觉有些异常。”她再次看向江烁，“我们的人不擅长处理这种‘精细’的麻烦。而你们，看起来像是能解决‘异常’问题的专家。”
“异常”这个词，被她刻意加重了语气。
江烁心中一动。不明干扰？感觉异常？这让他立刻联想到了刚才“枢机”检测到的异常信息流和顾星澜感知到的那些地下“低语”。难道“暗水”遇到的问题，也与这种弥漫在“锈带”的诡异情绪辐射有关？
“我们能得到什么？”江烁直接问道。面对这种组织，坦诚的利益交换比虚与委蛇更有效。
“报酬。足以让你们在‘锈带’舒适生活一段时间的净水、药品，或许还有一些你们需要的……情报。”寒鸦抛出了条件，“并且，在任务期间，‘暗水’会视你们为暂时的合作者，提供必要的安全保障。”
“情报？”江烁捕捉到了这个关键词。
“关于EVE的动向，关于‘锈带’各个势力的分布，甚至……”寒鸦的视线若有若无地扫过顾星澜和“枢机”，“关于一些流传在阴影里的、涉及‘异常个体’和‘情绪失控’的传闻。我想，你们可能会感兴趣。”
这话几乎已经挑明了对方可能察觉到他们的“特殊”。是顾星澜之前的情绪感知引起了注意？还是“枢机”的网络扫描被捕捉到了痕迹？或者，仅仅是他们这群人本身——一个重伤的巨汉、一个坐轮椅的智能体、一个情绪感知者、一个技术老贼和一个精锐潜入者——的组合太过扎眼？
江烁与身后的队友们交换了一下眼神。“幽影”微微颔首，表示可以一试。“枢机”的屏幕闪烁，显示出【风险可控，收益潜在，建议接触】的分析结果。顾星澜轻轻点头，她似乎对寒鸦身上那种冰冷但并非恶意的情绪感到一丝好奇。老疤瘌则搓了搓手指，显然对报酬很心动。
“堡垒”需要静养，他们也需要一个稳定的基地和情报来源。这个机会，虽然危险，但或许也是深入了解“锈带”乃至地面世界隐秘的契机。
“我们需要先看看情况，”江烁最终说道，“不保证一定能解决。”
“很合理的态度。”寒鸦似乎早就预料到这个回答，“明天清晨，我会派人来接你们去3号净水厂。希望你们能带来惊喜。”
她说完，对着老爹微微点头示意，便带着两名随从转身离开，动作干净利落，没有一丝多余。
直到他们的脚步声消失在走廊尽头，房间里的凝重气氛才稍稍缓解。
“妈的，‘暗水’的寒鸦亲自出面……”疤脸啐了一口，“看来他们遇到的麻烦不小。”
老爹重新开始敲击轮椅扶手，眼神深邃地看着江烁等人：“3号厂那个地方……邪门得很。以前是处理工业废水的主净化池，后来废弃了，据说埋了不少东西。‘暗水’接手改造成净水厂后，也一直有工人听到怪声、产生幻觉的传闻。你们……自己小心点。”
他的警告，与之前顾星澜感知到的“低语”和“枢机”探测到的异常信息流不谋而合。
江烁面色凝重地点了点头。
看来...这趟浑水是非蹚不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