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六章:寒梅绽新蕊,旧愿照新程
冬至的雪落了半尺厚,药铺的屋檐下挂满了冰棱,像串晶莹的玉坠。院角的老梅却冒了花,紫红的花苞顶着雪,在寒风里挺得笔直,像谁在雪地里插了支支小火把。小芽儿裹着新改的蓝布棉袄,蹲在梅树下数花苞,呼出的白气在睫毛上凝成霜,却笑得眼睛弯成了月牙。
“别蹲太久,冻坏了脚。”小石头正在扫雪,竹扫帚划过青石板,发出“簌簌”的响,雪沫子溅起来,落在他的肩头,像落了层碎盐。他看着梅树,忽然说,“太爷爷说,这梅树是太奶奶亲手栽的,说‘雪越大,花开得越精神’。”
小芽儿站起身,拍了拍棉袄上的雪:“爹,太奶奶是不是也像这梅花,不怕冷?”
“是。”小石头放下扫帚,从怀里摸出个油纸包,里面是刚买的糖画,“她当年在雪地里给人送药,脚冻得红肿,也从没说过一句苦。太爷爷总说,你太奶奶的心,比这梅花还韧。”
阿芷坐在火塘边,看着砂锅咕嘟咕嘟地熬药,药香混着炭火的暖,把屋子烘得像个蜜罐。她手里捧着那枚刻着“守岁”的铜片,指腹摩挲着上面的纹路,忽然说:“你太爷爷临走前,总望着这梅树发呆,说‘等梅花落了,就把药经里的方子抄一遍,给小石头留着’。”
小芽儿凑到火塘边,接过小石头递来的糖画,舔了一口,甜丝丝的:“太爷爷的方子,都在那本厚厚的书里吗?”她指的是《草药采制要诀》,书皮已经被翻得有些卷边。
“不全是。”阿芷笑了,把铜片放进她手里,“有些方子在心里,像这梅香,看不见,却一直都在。”
午后,省里的出版社派人送来几本精装的《草药采制要诀》,说是要送给药铺作纪念。封面用了烫金工艺,“禾”字印章在阳光下闪着亮。“苏掌柜,这书成了医学院的参考教材,好多学生都想来拜访您呢。”送书的人笑着说,“您太爷爷的智慧,算是真正传下去了。”
小石头接过书,指尖划过烫金的字,忽然想起苏禾教他认药的样子——阳光透过药圃的叶隙,落在苏禾的白发上,像撒了把碎金。“这不是我的功劳。”他把书递给阿芷,“是草木的性子好,是前人的脚印扎实。”
小芽儿抱着书,跑到梅树下,把书放在雪地上,对着花苞说:“太爷爷,您看,您的方子成书啦!”寒风卷着雪沫子飘过,梅枝轻轻摇晃,像在点头应和。
傍晚,雪停了。小石头提着药罐去看张爷爷,小芽儿非要跟着,说要学太奶奶“踏雪送药”。两人的脚印在雪地里连成串,像条歪歪扭扭的线,通向远处的村庄。阿芷站在门口看着,梅香顺着风飘过来,混着药香,暖得人心头发颤。
夜里,火塘的炭烧得正旺。小芽儿趴在桌上,看着小石头在新药方上写字,笔尖划过纸页,留下清晰的字迹。阿芷坐在旁边,给小芽儿缝补袖口,针线在布面上穿梭,留下细密的针脚,像在编织一个温暖的梦。
“奶奶,太爷爷和太奶奶的心愿,是不是让药香一直飘下去?”小芽儿忽然问,眼睛亮晶晶的。
阿芷放下针线,看着窗外的梅树,花苞在月光里泛着淡紫的光:“是。”她的声音很轻,却很笃定,“他们想让这药香,像这梅香一样,不怕风雪,一年年,暖着人心。”
窗外的月光落在梅树上,把花枝的影子投在地上,像幅流动的画。小芽儿打了个哈欠,抱着那本《草药采制要诀》睡着了,梦里大概也有片梅林,太爷爷和太奶奶站在树下笑,药香和梅香缠在一起,飘向很远很远的地方。
阿芷知道,旧愿会照亮新程,就像这寒梅,顶着风雪也要开花,把香气留给岁月,把希望留给来年。药铺的灯还亮着,像雪地里的一颗星,映着梅影,照着药方,把温暖和踏实,一辈辈传下去,直到永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