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七章:田埂上的觉知流
春阳一天天暖起来,播下的种子在土里悄悄扎根,田埂边的野草蹿得老高,连空气都染上了青草的涩香。苏禾跟着队里的人去锄草,手里的锄头抡得越来越顺,一下下去,杂草应声倒地,露出垄沟里整齐的麦苗,嫩得能掐出水来。
“苏禾,你这锄地的手艺,快赶上老把式了。”旁边的李叔直起腰,用袖子抹了把汗,“刚开始看你细皮嫩肉的,真没想到能吃这份苦。”
苏禾笑了笑,也直起身子歇气。阳光晒在背上,暖烘烘的,锄头把被手心的汗浸得发亮。他想起刚来时,握着锄头都觉得别扭,如今却能从锄头与土地的碰撞里,感受到一种奇妙的“连接”——就像在光域时,觉知与共生场的共振,只是此刻的共振更实在,带着泥土的重量。
歇晌时,他坐在麦垄边,看着风吹过麦田,掀起一层绿浪。远处,几个妇女正蹲在渠边洗衣,棒槌捶打衣服的声音,顺着风飘过来,有节奏地敲打着空气。狗蛋和丫蛋提着篮子,在田埂上挖野菜,丫蛋的红头绳在绿草丛里一晃一晃,像朵会跑的花。
这景象平平淡淡,却让苏禾的意识格外清明。他忽然想起“遍照明”的光辉,原来不必是照亮宇宙的强光,也可以是此刻洒在麦田上的阳光,温暖,均匀,照得每片叶子都发亮。那些曾经觉得玄奥的“觉悟”,此刻都化作了具体的感知:泥土的腥气,风的温度,孩子的笑声,这些都是“真如”的语言,简单,直接,却比任何图谱都更易懂。
下午去给麦田浇水,渠水哗啦啦地流进垄沟,浸润着干渴的土地。苏禾站在渠边,看着水流过的地方,麦苗仿佛都挺直了腰杆。赵老汉拄着锄头站在他身边,说:“水是庄稼的命,人也一样,得有点‘活水’才能活泛。”
“活水?”苏禾没太明白。
“就是念想呗。”赵老汉笑了,“你看李婶,天天盼着她男人从煤矿回来;狗蛋他奶,盼着儿子儿媳修完水库回家;咱庄稼人,盼着天好收成好。有这念想,日子再苦也能熬。”
苏禾看着渠水蜿蜒着流进麦田,忽然懂了。这“念想”就是“觉性流”啊——在圆觉海里,是觉悟的流动;在这烟火人间,就是这些实实在在的盼头。它让生命有了方向,让日子有了滋味,就像渠水让麦田有了生机。
浇完水往回走时,路过村头的老槐树,看见几个老人在树下下棋。石桌上画着棋盘,棋子是用石子和柴棍代替的。老张和磨坊的老李正为一步棋争得面红耳赤,旁边的人看得哈哈大笑。苏禾站着看了会儿,没见着外域矛盾晶的那种锐利,只看到争执里的热乎气——就像锅里的沸水,翻腾着,却熬着生活的甜。
他想起“同真境”的“万物同真”。原来不是说所有人都得一样,而是说每个人的“执着”里,都藏着真性情;每个人的“盼头”里,都含着真如的光。老张争的不是棋,是闲日子里的乐子;老李不让的不是步,是骨子里的实在。这些不同的“显化”,就像麦田里的苗和草,看着不一样,却都在这土地上活着,共享着阳光雨露。
晚饭时,王大爷说起队里要选新的记工员,让苏禾试试,“你识文断字,比我们这些老粗强”。苏禾愣了愣,想说自己可能做不好,王大爷却拍着他的肩膀说:“啥不是学来的?你能把地种好,就能把账记好。”
夜里,苏禾躺在炕上,听着窗外的虫鸣。记工员的活计很琐碎,要记着谁上了几天工,干了多少活,挣了多少分。可他忽然觉得,这琐碎里藏着“普周圆”的智慧——每个人的付出都被看见,每个人的汗水都被记录,这不就是“遍及一切的圆融”吗?不必跨越亿劫,不必连接超维,就在这一本工分账里,藏着最实在的“平等”。
他不再怀念圆觉海的浩瀚了。因为明白,此刻的虫鸣,田埂的风,账本上的数字,都是宇宙的一部分,都是觉悟的注脚。就像一滴水,不必非要汇入大海才显其意义,落在麦田里,滋润一株苗,也是一样的珍贵。
天快亮时,苏禾做了个梦,梦见自己化作了一渠水,顺着田埂流淌,流过麦田,流过村庄,流过每个人的心里,带着春的暖,带着生的劲,实实在在地,滋养着这片土地上的一切。
这或许,就是他来到这平行时空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