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齐永元年间,会稽郡(今浙江绍兴一带)的老百姓发现,太守王敬则最近有点不对劲——往常他没事就爱拎着酒壶,在街头跟小贩唠嗑,跟老农掰扯庄稼长势,活脱脱一个“亲民老大哥”;可这阵子,他天天关在太守府里,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连最喜欢的黄酒都懒得碰,手下人汇报工作,他也总走神,嘴里还时不时念叨“这日子没法过了”。
谁也别怪王敬则犯愁,实在是当时的南齐朝堂,乱得像一锅煮开的粥。自打齐明帝萧鸾死后,小皇帝萧宝卷继位,这孩子年纪不大,脾气却烈得很,还特别听身边太监的话,动不动就给大臣安个“谋反”的罪名,前阵子刚把尚书令萧懿给杀了,接着又琢磨着收拾各地的太守。会稽离建康(今江苏南京)不算近,可王敬则心里跟明镜似的:萧宝卷这是“杀鸡给猴看”,下一个说不定就轮到自己。
这天,王敬则正在院子里练剑,手下来报:“大人,宫里派来的使者到了,说是要传陛下口谕。”王敬则心里“咯噔”一下,手里的剑差点掉地上——他想起萧懿被杀前,也是宫里先派了使者“传口谕”,结果人一到就被拿下了。他赶紧让人把使者请到客厅,自己躲在屏风后,偷偷听使者跟手下说话。就听使者慢悠悠地说:“陛下念及王太守劳苦功高,特赐绸缎百匹,还让我问问太守身体如何,啥时候有空回建康述职,奏报一下业绩。”
这话听着是好事,可王敬则越琢磨越不对劲:“述职?这时候让我回建康,不是羊入虎口吗?”他年轻时跟着齐高帝萧道成打天下,什么样的风浪没见过,这会儿一咬牙,心里有了主意。当晚,他把会稽的官员和当地的乡绅召集到太守府,拍着桌子说:“兄弟们,萧宝卷这小子杀大臣杀上瘾了,再这么下去,咱们都得死!不如咱们反了,打进建康,换个清明的世道!”
底下的人本来就怕被萧宝卷牵连,一听王敬则这么说,纷纷响应:“太守说的是!咱们跟着太守干!”没几天,王敬则就凑了几万兵马,有当地的士兵,有自愿参军的百姓,还有些是他以前的老部下,大家扛着刀枪,推着粮车,浩浩荡荡往建康方向赶。一路上,不少老百姓听说王敬则要去“收拾昏君”,还主动送水送粮,队伍走得挺顺利,没几天就到了京口(今江苏镇江),离建康就差一步之遥。
可王敬则没料到,萧宝卷虽然年纪小,对付“造反”倒是挺有办法。他早就派了辅国将军左兴盛,带着大军在京口城外等着,还挖了深沟、筑了高墙,就等王敬则的队伍来。王敬则的兵马大多是临时凑起来的,没经过正规训练,跟朝廷的精锐一交手,很快就落了下风。更糟的是,队伍里有个叫徐僧重的将领,见势不妙,偷偷带着自己的人投降了左兴盛,这下王敬则的队伍彻底乱了。
王敬则骑着马,在阵前大喊:“兄弟们,跟我冲!”可身边的人越来越少,他的马腿还被流箭射中,“扑通”一声摔在地上。几个朝廷士兵冲上来,把他按在地上。王敬则挣扎着喊:“我为王事尽忠,死而无憾!就是可惜了那些跟着我的兄弟!”没过多久,消息传到建康,萧宝卷高兴得手舞足蹈,还让人把王敬则的头砍下来,挂在城楼上“示众”。
这场闹得沸沸扬扬的造反事件,就这么草草收场了。可它像一块石头扔进水里,在南齐朝堂激起了更大的涟漪——大臣们更怕了,要么想方设法辞官回家,要么干脆投靠了外地的藩王;老百姓也怨声载道,都说“这皇帝太能折腾,日子没法过了”。没几年,南齐就被梁朝取代,萧宝卷也落了个国破身亡的下场。
司马光说
《资治通鉴》里写这段历史时,司马光评论道:“敬则之反,非其本心,实由明帝、东昏(萧宝卷)猜虐所致。君不信臣,臣惧而叛,国之所以乱也。”意思是说,王敬则谋反,不是他本来就有反心,实在是萧鸾、萧宝卷父子猜忌大臣、滥杀无辜逼出来的。君主不信任臣子,臣子因为害怕而反,这就是国家混乱的根源啊。在司马光看来,君臣之间的信任就像房子的地基,地基塌了,房子早晚得倒。
作者说
王敬则这事儿,说穿了就是一场“怕被杀而主动找死”的悲剧。他本来是想“自保”,却选了“造反”这条最险的路,说到底,是南齐的朝堂环境把他逼得没了退路——当一个朝廷靠“杀大臣”来维持统治,当君臣之间连最基本的信任都没有,就算没有王敬则,也会有李敬则、张敬则站出来。更有意思的是,萧宝卷以为“杀了王敬则就能稳住江山”,却没明白:大臣怕的不是“造反被抓”,而是“无端被杀”;老百姓怕的不是“有人叛乱”,而是“日子过不下去”。他把“镇压”当成了“治国”,把“猜忌”当成了“防患”,最后把整个国家都推向了火坑。其实啊,治理天下就像放风筝,线太紧会断,太松会飞,君臣之间的信任就是那根线,得好好拿捏,才能让风筝飞得稳、飞得远。
本章金句:用猜忌当“防护堤”的君主,最后都会发现:冲垮江山的,从来不是臣子的反叛,而是自己亲手拆毁的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