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刺破稀薄的云层,再次洒在这片饱受折磨的土地上。
顾默从临时搭建的、仅能容身的简陋板房中走出,深深吸了一口混杂着泥土、药剂与淡淡邪祟残留气息的空气。
他的眼中非但没有疲惫,反而闪烁着一种沉浸于研究中的、锐利而满足的光芒。
转眼间,他带领镇邪馆核心团队扎根这片荒地,已逾半月。
这半个月,对其他人而言是日复一日的艰辛劳作与精神紧绷,对顾默而言,却是一段收获远超预期的宝贵时光。
每一天,他都能从那些看似混乱、矛盾的邪祟规则碰撞中,捕捉到新的数据,验证或修正自己的理论模型。
那些无法被纳入最终生态网络、被视为废料或干扰项的邪祟,成了他最好的练手对象。
一只潜伏在岩缝中、能释放尖锐精神冲击的刺魂祟。
顾默没有选择用蛮力震散,而是利用几面特制的、可调节角度的银镜,构建了一个简易的反射迷宫。
将其攻击引导向另一处盘踞着、对精神波动极其敏感的幻影藤祟。
两种邪祟的规则相互干扰、湮灭,最终同归于尽,只留下两团精纯却性质迥异的邪祟能量残骸。
一片区域弥漫着无色无味的失力瘴祟,能缓慢侵蚀生灵气力。
顾默没有大规模喷洒解毒药剂,而是移植了几株偶然发现的、以吸收此类惰性能量为生的噬瘴草。
巧妙地将其转化为滋养土地的微弱养分。
每一次成功的规则应用或邪祟清理,眉心那无形的漩涡便会悄然运转。
将逸散的、精纯的邪祟本源能量汲取、转化,汇入他的丹田与经脉之中。
半月积累,数量已然可观。
虽然尚未达到质变的临界点,但那种力量缓慢而坚定增长的感觉,让他感到一种充实的愉悦。
这种将难题转化为资粮,将危机视为机遇的过程,让他沉浸其中,乐此不疲。
就在顾默如同往常一样,准备开始新一天的规则网络微调时。
夜枭的身影,如同融入阴影的猎豹,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营地边缘,快步向他走来。
金属面罩下的眼神,比平日更加冷峻。
“顾兄,有情况。”
夜枭的声音透过面罩,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
顾默挥手示意周围的队员继续工作,与夜枭走到一处相对僻静的土坡后。
“城内我们布置的暗子传来消息,近日有一批约二十人的商队入住胡杨客栈。”
夜枭语速不快,但每个字都清晰有力。
“他们伪装成来自西荒的小部落商人,货物也确实是些皮子和矿石,但有几个细节不对劲。”
“首先,他们的身形过于魁梧匀称,虽然刻意穿着宽松的袍子,但行走坐卧间,那股子经年累月打磨出的、属于精锐战士的协调性与爆发力,瞒不过懂行的人。”
“其次,他们携带的弯刀,虽然用布缠裹,但刀柄的形制与常见的西荒款式有细微差别。”
“更关键的是,其中一人在客栈后院不慎被杂物绊了一下,情急之下脱口而出的低骂,是古蛮语中的脏话。”
夜枭看向顾默,金属面罩在阳光下反射着冷光。
“我在西安城与古蛮族交手过不止一次。”
“他们的体态、他们的眼神、他们武器上那股子洗不掉的腥气,我绝不会认错。”
“这批人,有八成把握,是古蛮族精锐伪装。”
顾默目光微凝,脑海中迅速调取关于古蛮族的信息。
这个前朝的族群,悍勇善战,最近不断南侵,更是攻陷了包括西安城在内的数座大夏重镇。
如今更是占据了河源重镇,扼住了三封城的粮道。
“二十人,精锐伪装……!”顾默沉吟道。
“目标不大,不像是来制造大规模混乱或刺探军情的,更像是执行某种特定任务,或者,来接应什么人?”
夜枭点头:“我也如此认为。他们分散入住,行为低调,若非我们的人刻意留意,几乎难以察觉。”
“动机呢?”顾默问道。
“三封城如今内部纷乱,粮食紧缺,对他们而言,有何图谋,总不会真是来做生意的。”
“可能性很多。”夜枭分析道。
“刺探三方垦荒进度,评估未来潜在对手的实力?”
“或是与城内某些暗中通蛮的势力接头,传递消息或指令?甚至……”
他顿了顿,声音更低,“可能是为后续的军事行动做准备,比如,里应外合?”
顾默沉默片刻,摇了摇头:“里应外合,二十人太少。刺探进度,代价似乎又偏高。与内应接头,可能性更大。但无论何种动机,古蛮族的手伸进三封城,绝非好事。”
他看向夜枭:“消息可靠程度如何?除了我们,还有谁可能察觉?”
“暗子是我布下的,心思缜密,消息应当可靠。”夜枭肯定道。
“至于其他势力…难说,他们在此地盘踞多年,自有其情报网络。”
“嗯。”顾默微微颔首,“此事我们不宜直接插手,但也不能坐视不理。”
他略一思忖,做出了决定。
“我会亲自去一趟西北军办事处,将这个消息,无意中透露给王管事,如何处置,由他们自己定夺。”
“我们静观其变即可。”
夜枭对此并无异议:“如此最为稳妥。我们根基尚浅,不宜过早与古蛮族正面冲突。”
两人又低声交换了一些关于城内其他动向的看法,夜枭便再次如同幽灵般隐去,继续他的情报工作。
顾默站在原地,望向三封城的方向,目光深邃。
古蛮族的潜入,如同投入本就暗流汹涌湖面的一颗石子。
虽小,却可能激起难以预料的涟漪。
“山雨欲来啊……!”
他低声自语,随即收敛心神,将注意力重新拉回到眼前错综复杂的规则网络上。
无论外界风云如何变幻,提升自身实力,夯实根基,才是应对一切变局的根本。
他转身,大步走向那片等待被彻底改造的荒地,继续他未完的工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