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兔兔的小鼻子动了动,嗅了嗅空气中若有若无的茶香,这才凑得更近了些:“我刚才就纳闷,他说的那些情报,虽然有用,但听着总感觉像是……”
许靖安眼不离玉简,手不离茶盏,却心如明镜般接话道:“像是被人特意引导过,专门说给我听的。”
狐兔兔拍了拍手背,双手托着下巴,胳膊肘搁在案几上,十分笃定的说道:“就是,就是!一个炼气期的小炉鼎,哪来的本事知道那么多?这不摆明了是有人想借您的手,去捅马蜂窝吗?”
“哼……”
许靖安端着茶盏的手微微一顿,随即又恢复了平稳。
他轻轻吹了吹茶汤的热气,浅啜一口:“所以呢?”
他淡淡地问,语气听不出喜怒。
“所以!”
狐兔兔急了,小尾巴都竖了起来。
“所以我觉得这是个套!一个大大的套!”
小狐狸认真的分析起来。
“主人您想想,白无尘那老家伙是什么人物?能让这种老怪物亲自坐镇的东西,会是那么容易就能被我们找到的?”
“这摆明了是引我们去探路的饵!万一那矿底下真有什么东西,我们一去,就等于告诉了白家……‘嘿,有人盯上你们的老巢了’!到时候,主人有理也变没理了。”
她越说越觉得自己的分析有理,忍不住用毛茸茸的尾巴蹭了蹭许靖安的胳膊。
“主人,干脆!”她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催促道,“留着就是个祸患啊!”
许靖安终于缓缓放下了茶盏,发出一声清脆的轻响。
他抬起眼,深邃的目光终于落在了狐兔兔那张写满焦急的小脸上。
“你说的不错。”
他承认了狐兔兔的猜测。
“这一切,确实太过巧合。一个身中雾霾散的废人,偏偏知道所有关键的情报,甚至连三十年前的秘辛都了如指掌,这本身就是一个最大的破绽。”
狐兔兔一听,顿时来了精神,以为自己的建议被采纳了,连连点头:“是吧是吧!我就说……”
“但是,”许靖安话锋一转,打断它的话,“你有没有想过另一种可能?”
他伸出一根手指,轻轻点在面前的桌案上。
“如果,这一切的巧合,根本就不是巧合呢?”
“什么意思?”狐兔兔愣住了。
“意思就是,我们看到的,可能只是别人想让我们看到的。”
“什么意思?”
狐兔兔的耳朵瞬间耷拉了下来,许靖安的话超出了她的理解范畴。
“兔兔,这么漏洞百出的说辞,你想得到,我想得到,那幕后之人会想不到?”
许靖安点了点头,开始阐述他的推测。
“你想,白无尘将我们视为潜在威胁,这一点毋庸置疑。但他们行事霸道,手段直接,更喜欢用绝对的武力碾压。”
“白无尘此人心思缜密,在没有绝对把握拿下我之前,他大概率不会再主动来招惹我,他知道,以我的做事风格,没赚取到足够多的利益之前,我不会跟他翻脸。”
“这……主人想确实比兔兔深,那……那是谁?”
狐兔兔彻底糊涂了。
“我不知道。”
许靖安坦然承认,目前,他并无怀疑对象。
“但这恰恰说明,围绕着化神飞升的秘密,牵扯的势力远比我们想象的要复杂。除了白家,幽都,墨衡一伙,还有第三方,甚至第四方在暗中博弈。”
他重新拿起那块断刃,在指尖灵活地翻转着。
“我之所以把他带回来,并且给他下追踪禁制,原因有三。”
“第一,无论他是谁的棋子,眼下对我们都有利用价值。他的情报能让我们少走很多弯路,避免踏入真正的死局。一个能被我们利用的棋子,总比一个躲在暗处随时可能给我们一刀的敌人要好。”
“第二,他是最好的‘探针’。把他放在身边,就等于在白家和那个神秘的第三方之间,打入了一根钉子。白家必然会密切关注他的动向,而那个第三方……如果他们也在监视林风,那么通过他,我们或许能反过来发现他们的踪迹。这叫‘驱虎吞狼’,或者至少是‘引蛇出洞’。”
许靖安的眼中闪过一丝冷冽的锋芒:“我倒要看看,当白家发现林风投靠了我,他们是会坐不住出手,还是会另有安排。”
“而那个可能存在的第三方,看到林风按计划跟我回到了冀联山,又会是何种反应。这盘棋,一下就多了好几个变数,也多了好几层迷雾。谁在暗处,我们很快就能看清。”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许靖安的目光变得悠远,“我总觉得,这个林风身上的秘密,不止是被利用这么简单。”
“他本身就是最大的秘密,那双眼睛里,除了恐惧和求生的欲望,还有一种……不甘的火焰。这种火焰,不像是一个纯粹被利用的棋子该有的。或许,他也有自己的图谋。我留下他,也是在观察他,看他这颗棋子,到底想怎么走,是想挣脱棋盘,还是想成为执棋人。”
说完,许靖安将断刃轻轻放回桌上,发出一声轻响。
“所以,兔兔,你担心他是个祸患,这种想法没错。但我们更要看到其中的机遇。他已经是我们计划的一部分,强行打发或抹除他,反而会打草惊蛇,让我们失去一个绝佳的观察窗口。”
他拍了拍狐兔兔的头,语气缓和下来:“把他看紧点,但不要吓到他。接下来的日子,会很热闹。我们就在这里,泡好茶,等着看好戏吧。”
狐兔兔呆呆地看着自家主人,原本清晰的思路被这一番话说得一团浆糊。
它挠了挠头,小声嘀咕:“主人真是……了不起……把所有人都当成棋子……”
不过,虽然听不懂全部,但它本能地感觉到,主人的布局远比它想象的要宏大和危险。
它打了个寒颤,用力地点了点头:“哦……知道了,主人!我一定把那个小鬼看紧了!”
说完,它便化作一道白光,窜了出去,执行主人的命令去了。
洞府内,只剩下许靖安一人。
他重新拿起那枚记录着四象诀的玉简,目光深邃。
林风是一颗棋子,但他也很好奇,这颗棋子的背后,究竟还连着怎样一盘更大的棋。
而他自己,又何尝不是别人眼中的棋子呢?
翎羽苓,雨芊画,颛顼,墨倒悬,白无尘,墨衡,欧阳迟……
哪一个不是在算计他!
“嘶……”
他忽的倒吸一口凉气,“那人的话有古怪……现在看来,似乎在暗示我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