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对……”
烟尘散尽时,许靖安握着人种瓶的手微微发紧,狐疑目光在众人身上逡巡。
瓶身残留的金芒渐渐褪去,却仍能听见瓶底传来细微的嗡鸣,那是被镇压的金坎子在挣扎。
“嗯?怎么了,主人?”
狐兔兔扒拉着他的衣角,小脑袋左顾右盼。
“诸位……那对素衣道侣呢?”
许靖安垂眸扫过满地狼藉,最终落在狐兔兔脸上。
“咦?怪了……他们……刚才还在这儿布阵来着!”
狐兔兔一手摸着下巴,一手指着方才那对道侣布阵之处惊呼道。
断裂的石梁间,半面青铜镜歪倒在地,镜面还凝着最后一丝镜光。
焦黑的岩层上,几枚刻着云纹的铜钉散落,正是方才削弱三元兽封印的法器。
可那对村夫村妇……
连同他们那面神通广大的乾坤镜,全都不见了。
“奇了。”
楚青阳捂着胸口走来,紫幽跟在他身后,脸色比他还差。
青冥宗夫妇显然也刚从混战中脱身,紫幽的骨笛裂了半道缝,楚青阳的青衫浸透了血渍。
“方才那对夫妇……莫不是趁乱取了钉子跑了?”
“跑?”许靖安冷笑,“他们若想跑,何必等到现在?”
他蹲下身,指尖拂过青铜镜旁的焦土,再往前,一块碎裂的龟甲上,用朱砂画着个歪歪扭扭的“幽”字。
许靖安面上不发,心中却大惊失色,那是幽都女官的标记,他曾在朔方城见过多次。
“他们不是普通的散修。”许靖安将碎片攥进掌心,“从一开始,他们就在等三元兽的封印松动。”
狐兔兔忽然拽了拽他的袖子:“主人,你看那!”
顺着他指的方向,废墟最深处,一堵残墙后露出半截褪色的杏黄旗幡。
旗幡上绣着云麓二字,针脚细密,正是九州天千年前的修仙大派云麓仙宗的标志。
“云麓仙宗?”楚青阳瞳孔微缩,“那对夫妇……难道本就是这云麓仙宗的人?”
很显然不是……
许靖安没有回答。
他捡起那面杏黄旗幡,旗面触手生温,竟残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檀香味,与缥缈峰上的幽都冥蝶粉味道极像。
“幽都和云麓仙宗……”他心里暗暗思忖,“还有方才楚青阳谈及的幽都女官……他们也一定知道些什么!这几个人……这盘棋,比我想的更复杂。”
就在此时,远处传来脚步声。
天剑阁的元婴道侣相携而来,女子手中提着半截染血的布带,正是柳青烟的。
“许道友。”女子神色凝重,“我们方才在东南角发现些东西。”
“嗯。”
许靖安跟着他们走到废墟边缘。
那里有片被踩倒的药草,草汁在焦土上晕开,竟凝成一行小字:“幽都魔影乍现……”
“这是……”许靖安瞳孔骤缩。
“是那对夫妇留下的。”女子指向药草根部,“他们取了三元兽脊背上的镇魔钉,却在离开前用血写了这个。”
“幽都魔影?”楚青阳猛然抬头,“难道那三根镇魔钉……是打开某个禁制的钥匙?”
许靖安握紧人种瓶,瓶底的嗡鸣愈发清晰。
他忽然想起金坎子被镇压前的嘶吼:“幽都王的残魂……会来找你们的!”
“不对。”他突然转身,目光如炬扫过众人,“那对夫妇不是来取钉子的。”
“那他们是来做什么的?”紫幽追问。
许靖安弯腰拾起那半枚青玉碎片,碎片上映出他冷冽的面容:“他们是来放人的。”
话音未落,废墟深处传来一声幽咽的叹息。
“谁?!”楚青阳厉喝,掌心泛起青冥宗的幽蓝灵光。
烟雾中,一道素白身影缓缓走出。
来人身着素衣,面覆轻纱,手中捧着个乌木匣子,透出一股不太稳定的元婴后期威压。
“前辈是……”许靖安低语。
女子摘下面纱,露出姣好面容:“这位小道友,多谢你镇住了金坎子。”
“莫菲云……是你?”紫幽真人惊呼,“你不是……”
“四百年前云麓仙宗沦陷,妾身被金坎子暗算,情急之下,假死脱身罢了。”
莫菲云苦笑道:“那对夫妇是云麓遗存的弟子,是宗门派来接应我的。三元兽脊背上的镇魔钉,便是开启太虚古观禁地核心的钥匙。”
她看向许靖安手中的青玉碎片:“他们取走钉子,是为了替我取回钥匙。至于为何不等你们……”她顿了顿,“因为钥匙只能由云麓仙宗血脉开启,他们怕你们不明所以,胡乱争抢。”
许靖安沉默片刻,将青玉碎片递过去:“所以你们利用了我们?”
“是合作。”莫菲云将乌木匣子放在他掌心,“匣中是幽都女官的头颅,拿着此物,通过此处最高处的传送石才可通往祭天台试炼。”
她转身走向废墟尽头,素衣在风中轻扬:“许小友,记住……这世上,没有永远的敌人,也没有永远的盟友。能依靠的,只有自己。”
待她的身影消失在烟雾中,楚青阳长舒一口气:“幽都女官死了……她身上的风卷残云法杖估计也被莫菲云收回去了。”
许靖安望着掌心的乌木匣子,又看了看远处坍塌的祭天台,他并不关心什么法杖,而是幽都的蛰伏与布局。
“许道友……我夫妻二人正是为那女官身上的法杖而来,既然机缘已失,我等告辞!”
紫幽真人微微拱手,与楚青阳催动神识,捏碎玉牌,离开了秘境。
“这……”
天剑阁的柳青烟和叶无尘对视一眼,显然不甘心就此空手而归,“来都来了……怎能一无所获,我等陪许道友继续前行!”
许靖安心里冷笑一声,暗暗道:“这俩人,是打算空手套白狼……跟着我捡现成的吧……”
他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柳青烟和叶无尘,两人虽表面恭敬,眼中却掩不住那一丝急切与贪婪。
尤其是柳青烟,目光频频瞟向自己掌心的乌木匣子,眼底虽尽力掩藏,却还是让许靖安看出了一丝杀机。
“既然二位执意同行,那便一同吧。”
许靖安语气平淡,仿佛毫不在意,只是指尖轻轻摩挲着那乌木匣子,心中已然有了决断,“原来如此……幽都女官,云麓血脉……”
柳青烟展颜一笑,柔声道:“许道友宽厚,我二人不过是仰慕道友手段,愿随行护法,共赴险地。”
许靖安轻轻点头,不再多言,转身朝废墟高处走去。
那传送石台就位于整片秘境残骸的最高点,四周断壁残垣环绕,仿佛一座孤峰,遗世独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