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曲应策端坐于马背之上,脸色阴沉得几乎能滴出水来,周身散发的寒气让周围的温度都仿佛下降了几分。
谢云旗眼珠一转,左手看似随意地向前一探,一股无形的吸力骤然发出,竟直接将旁边一名兵士手中紧握的红缨长枪凌空摄了过来!
“谢天歌……” 谢云旗掂量了一下手中的长枪,对着还扑在慕容笙怀里的妹妹扬声喊道,“让开!”
慕容笙抬眸,望向远处那个嘴角勾起一抹挑衅弧度的谢云旗,仿佛早已洞悉了他的意图,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与无奈。
他轻轻拍了拍谢天歌的背,轻声道:
“天歌……先站到一边去。”
谢天歌愣愣地抬起头,看了看远的二哥,又看了看慕容笙,满眼疑惑。
慕容笙又温柔万分地补充了一句,“站远一些。”
谢天歌依言松开了手,果然退开了几十步。
谢云旗眼神骤然一凛,周身气势勃发!
他操起手中那杆红缨长枪,手腕一抖,枪身瞬间如同被赋予了生命,舞动起来如龙游探海,搅动四周气流!
几个干净利落、充满力量与美感的旋身后,他猛地飞身而起,从高处携着雷霆万钧之势,人枪合一,化作一道银色的闪电,枪尖寒芒闪烁,直刺轮椅上的慕容笙!
更令人诧异的是,方才还护卫在慕容笙身旁的那两名亲卫,不知何时已经悄无声息、极其自然地退到了一边,抱臂旁观。
面对这凌厉无匹的当头一刺,慕容笙甚至连头都未曾抬起,只是优雅地伸出右手,食指与中指并拢,手腕在空中划出一道玄妙的弧度,精准无误地在半空中,与那如同毒龙出洞般的枪尖凌空相触!
“叮——!”
谢云旗只觉得一股柔韧却磅礴的力道从枪尖传来,身形借势一个潇洒的玄空翻转,稳稳落地。
然而他攻势未停,长枪一抖,如同灵蛇出洞,再次朝着慕容笙的面门疾刺而去!
慕容笙身下的轮椅,此刻仿佛拥有了生命一般,随着主人身体细微的摆动和手上劲力的牵引,竟如同活物般左右轻晃,灵巧地切换着最佳的方位,总是能在间不容发之际,以毫厘之差避开那致命的枪尖!
那轮椅的移动,流畅自然,仿佛与慕容笙的神经直接相连,达到了人椅合一的境界!
谢云旗一顿迅猛如暴雨梨花的输出,枪法刁钻,力道刚猛,却竟然没有一招真正触及慕容笙的衣角,更别提讨到半分便宜!
谢天歌看着二哥这毫不留情的打法,忍不住蹙起了秀眉,有些无奈。
高踞马上的曲应策,微微抬了抬手。
侍立一旁的肖黎立刻心领神会,俯身凑近。
“他在干什么?” 曲应策的声音冰冷,听不出情绪。
肖黎微微一怔,确认道:“陛下问的是……慕容笙?”
曲应策从鼻子里哼出一个音节:“嗯。”
肖黎斟酌了一下用语,低声道:“回陛下,慕容将军他……大概是在……友好让招吧。”
说完,连肖黎自己都忍不住捏了捏眉心。
谢云旗的战力在大雍年轻一代武将中已属佼佼者,但比起其兄谢绽英尚且稍逊一筹。此刻他与慕容笙打得这般“有来有回”,持续时间如此之长,慕容笙这“让招”让得……也太过刻意和明显了!
曲应策看着轮椅上风姿不减的慕容笙,再瞥了一眼旁边那个满心满眼都是慕容笙的谢天歌,心底那股压抑已久的杀意再次翻江倒海般涌起!
他忽然沉声道,“你去。试试他现在的战力。”
肖黎拱手,毫不迟疑,似乎还很期待一般:“是!”
话音刚落,肖黎的身影已如一道黑色的闪电,骤然从马背上消失!
下一刻,他已经出现在谢云旗的身侧,几乎与其并肩!
与此同时,他腰间长剑已然出鞘,剑光如幻影,带着刺骨的寒意,以一种极其刁钻的角度,悄无声息地刺向慕容笙的肩胛!
谢天歌,在肖黎出手的瞬间,心脏猛地一揪!她几乎是下意识地向前急走了几步,双手不自觉地攥紧了衣角,脸上写满了毫不掩饰的紧张与担忧!
她这下意识的反应,丝毫没有逃过曲应策锐利如鹰隼的眼睛。
他捏着缰绳的手越握越紧,骨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发出“咯吱咯吱”的、令人牙酸的声响,心中的暴戾几乎要压制不住。
肖黎的加入,让整个战局的气氛瞬间改变!
慕容笙周身那原本内敛的气息陡然一变,一股凌厉如实质的肃杀之气油然而生!
他袖袍微动,三道肉眼几乎难以捕捉的银色细丝——千机丝,如同拥有生命的毒蛇般骤然窜出!
它们无视空气的阻力,发出细微的破空声,分别射向肖黎持剑的手腕、手肘以及最为致命的脖颈!
肖黎冷哼一声,身形如同鬼魅般在原地留下道道残影,一个精妙无比的旋转飞身,不仅险之又险地避开了千机丝的突袭,在旋转的过程中,他周身气劲勃发,无数薄如柳叶、边缘闪烁着寒光的铁叶暗器顺势激射而出!
“嗤嗤嗤——!”
几声轻响,那坚韧无比的千机丝竟被这些灌注了强大内劲的铁叶瞬间斩断成数截,无力地飘落在地。
一击不成,肖黎的长剑再次化作漫天剑影,如同疾风骤雨,带着撕裂一切的气势,朝着慕容笙笼罩而去!
剑速快如闪电,每一剑都蕴含着足以开金裂石的力量!
慕容笙身下的轮椅,此刻发出了更为急促的“嘎吱”声,它以一种远超常人想象的高频率、小幅度快速移动、旋转、侧滑,精准地规避着每一次致命的劈砍。
那轮椅仿佛成了他身体的一部分,将机动性发挥到了极致,在方寸之间演绎着极致的闪避艺术。
谢云旗见肖黎加入了战斗,很识时务地虚晃一枪,立刻抽身退出了战圈,几个起落便站到了妹妹谢天歌的身边。
他望着场中那令人眼花缭乱的激斗,忍不住感慨地咂了咂嘴,语气带着几分习惯性的挫败和由衷的佩服:
“啧,真是人比人气死人!想不到慕容笙这家伙腿都……这样了,我还是连他的衣角都摸不到!”
想当年,每次他兴冲冲地找慕容笙切磋,无论他如何绞尽脑汁,使出浑身解数,最后都会被对方稳稳地压制,那种无力感简直如影随形。
他实在想不通,大家年纪相仿,慕容笙甚至还比他小两岁,也都是一样刻苦练功,怎么差距就能这么大?这个逆天的家伙,果然无论什么时候,都逆天得让人绝望!
谢云旗甚至都不敢想,他甚至还有多余的时间出来学医术,厨艺,这简直太打击人了。
他仔细地观察着肖黎和慕容笙的对战,作为旁观者,他看得更为清晰。
这并非生死相搏,肖黎出手虽然快、准、狠,招招凌厉,但明显能感觉到他眼中闪烁的是遇到强劲对手的兴奋光芒,手下留的不是杀意,而是一种棋逢对手、终于可以全力以赴的畅快!
然而,慕容笙在与肖黎的对战中,废腿带来的劣势,便开始慢慢显现出来。
很多精妙的身法、需要腿部发力配合的绝杀招式,他都无法施展,只能依靠上半身的力量、惊人的预判和轮椅的极限机动来周旋、防御。
两人你来我往,剑光掌影交错,内劲碰撞的闷响不绝于耳,足足激战了约莫半个时辰。
最终,以一次毫无花哨、纯粹是内力硬撼的对掌,结束了这场惊心动魄的切磋!
“轰——!!!”
双掌交击的瞬间,仿佛平地起惊雷!
一股肉眼可见的磅礴气浪以两人为中心,猛地向四周席卷开来!
街道两旁的房屋门窗被震得嗡嗡作响,甚至有些年久失修的瓦片簌簌落下,连远处列队的守军都被这股气浪逼得下意识后退了半步,衣甲猎猎作响!
对掌之后,肖黎借势向后飘飞,稳稳地落回到曲应策的马前,气息均匀,眼神明亮,显然这一战让他打得十分尽兴。
曲应策的目光,如同最冰冷的探针,扫过依旧端坐于轮椅之上、面色比之前更加苍白了几分、气息也明显紊乱了的慕容笙。
他缓缓开口,带着帝王的威压:
“慕容将军,擅离职守,是死罪。”
慕容笙微微垂下头,长长的睫毛掩盖了眸中的情绪,姿态谦卑,仿佛任凭处置,没有任何辩解。
曲应策继续道,每一个字都像是冰珠砸落:“这样的死罪,你,犯了三次。”
慕容笙依旧沉默,仿佛默认了一切指控。
曲应策不再看他,转而望向一旁肃立的傅千书,语气转为属于帝王的询问:“城内还剩多少神策军?”
傅千书立刻上前一步,抱拳回禀,“回禀陛下!城内尚有近八万守军!”
“八万?!” 这个数字,超出了在场除了慕容笙之外所有人的预估!连曲应策的眼中都闪过一丝讶异。
傅千书解释道,“臣提前收到了慕容将军发出的敌袭示警信号,得以提前收缩防线,这才保住了大部分兵力,并储备了足够的守城物资!”
曲应策的目光,再一次,极其复杂地投向了轮椅上那个低垂着头的慕容笙。
“天机军,何时能到?” 曲应策几乎可以肯定,慕容笙必然早已对天机军下达了驰援指令。
慕容笙终于抬起头,迎上帝王的目光,“三天内。”
三天内!
他竟然比所有人预估的,提前了两天就已经下达了驰援命令!这份预见性与决断力,再次让众人心中一震。
曲应策高踞马上,目光扫过在场众将,开始下达最高作战指令,声音沉稳而充满力量:
“令,神策军苍原战区副将傅千书,谢家军谢云旗,暂代韩霖任苍原战区神策军最高主将之职,共同统领城内八万神策军,固守待援,配合城外禁军及天机军行动,共同抗敌!”
“臣,遵旨!” 傅千书和谢云旗立刻上前,带着军人天生的服从与使命感,拱手领命,声音铿锵有力。
紧接着,曲应策的目光缓缓转向了轮椅上的慕容笙,那眼神深邃如渊:“令——天机军最高指挥将领,慕容笙,即日起,任大雍苍原战区,统战军师!”
他微微停顿,目光扫过全场,确保每一个字都清晰地传入众人耳中:
“对此番苍原对敌大战,享有所有对敌策略及军事行动最高决策权!军中上下,任何人不得违抗其军令!”
此言一出,全场皆惊!
傅千书、谢云旗,乃至周围的将领和士兵,都愣住了,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位方才似乎还要追究慕容笙擅离职守之罪的帝王,转瞬之间,竟然赋予了对方如此至高无上的权力!
这等于将整个战场的指挥权,完全交到了慕容笙手中!
然而,处于风暴中心的慕容笙,脸上却并无太多惊讶之色。他只是缓缓地、十分淡然地,在轮椅上垂首,声音平静:“慕容笙……遵旨!”
曲应策不再多言,猛地一拉手中缰绳,调转马头,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紧迫感:
“军情紧急,兵临城下!立刻召集所有高级将领,前往作战室,商议破敌之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