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阿莹就已经轻手轻脚地起身,将谢天歌的屋子重新整理了一遍。
她动作极轻,生怕吵醒还在酣睡的小姐,连拂拭桌案时都屏着呼吸。
待一切收拾妥当,她悄悄推开房门,清晨的凉风扑面而来,带着露水和草木的清香。
远处传来“唰唰”的破空声,阿莹循声寻去,在两道墙后的花院中两道身影腾挪闪转,枪影如龙,剑光似电。
谢绽英一杆银枪舞得密不透风,而谢云旗则手持双剑,身法轻盈如燕。
两人招式凌厉,却又默契十足,枪剑相击时火星迸溅,铿锵之声不绝于耳。
阿莹看得入了神,不知不觉竟站了一个时辰,连膝盖发僵都没察觉。
直到谢绽英收枪而立,谢云旗也挽了个剑花停下。
“看一个时辰了!”谢绽英突然望向阿莹的方向。
她才猛然惊醒,慌忙跪下:“奴、奴婢该死!不该偷看公子练功……”
谢云旗“噗”地笑出声,随手把剑往地上一插,走过去一把将她拎起来:“跪什么跪?谢家没这规矩!”
谢绽英也走过来,淡淡道:“谢家的功夫不是随便看两眼就能学得会的。”
谢云旗语气略带无奈,“天歌那丫头每天睡到日上三竿,练功更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若是有你半点勤勉,父亲也不至于愁得胡子都白了。”
阿莹低着头,手指绞着衣角,不敢接话。
谢绽英看了她一眼,忽然问:“想学吗?”
阿莹猛地抬头,眼睛瞪得圆圆的,声音发颤:“可、可以吗?”
谢绽英还没开口,谢云旗已经笑嘻嘻地插话:“当然可以!你要想学,以后天天这个时辰来便是。”他拍了拍胸膛,“心情好我就指点你几招!”
谢绽英瞥了弟弟一眼,冷静补充:“习武看天分。”他上下打量阿莹瘦弱的身板,微微摇头,“你……看上去不像是有天分的。”
阿莹眼中的光黯了黯,但很快又亮起来,小声道:“奴婢……奴婢可以学不会,但一定会认真试一试!”
——
日上三竿,谢天歌终于被饿醒了。
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鼻尖忽然一动——米饭的香气!她“唰”地坐起身,像只嗅到鱼腥的猫儿,眼睛还没完全睁开,人已经循着香味转向了桌边。
阿莹正将食盒里的饭菜一一摆好,见她醒了,抿唇一笑:“小姐,您起了?”
谢天歌赤着脚跳下床,扑到桌前,抓起筷子就扒了一大口饭,含混不清地问:“你昨晚睡得好吗?”
阿莹点点头,轻声道:“很好。”
她看着谢天歌狼吞虎咽的模样,赶紧盛了汤推过去,“小姐,慢些吃,小心噎着……”
谢天歌摆摆手,又塞了一块红烧肉,这才有空抬头:“我爹和哥哥们呢?”
阿莹眨了眨眼,一板一眼地汇报:“早上门口来了许多送拜帖的人,大公子骑马从后门走了,二公子翻墙出去的,元帅大人用完早膳便去上朝了。”她顿了顿,又补充道,“吴嬷嬷说,小姐若是再睡会儿,老爷都快下朝回来了。”
谢天歌筷子一顿,瞪大眼睛:“你这一上午就把谢家摸透了?”
阿莹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声音细细的:“奴婢……奴婢只是问了问吴嬷嬷……”
谢天歌盯着她看了半晌,忽然伸手捏了捏她的脸,笑道:“不错嘛!适应得挺快!”
阿莹被她捏得一愣,脸颊微微泛红,却也没躲,只是乖巧伺候在侧,眼里漾着浅浅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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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天歌吃完饭,又美美地洗了个热水澡,照例换上一身利落的男子装束。她刚系好腰带,吴嬷嬷就急匆匆地推门进来,一脸凝重:“小姐,老爷叫您过去呢。”
谢天歌手上动作一顿,眼珠子滴溜溜一转,压低声音问:“我爹现在脸色黑不黑?”
吴嬷嬷认真回想了一下,眉头皱得更紧:“不太好。”
“是出门的时候就黑,还是回来才黑的?”
“回来才不好的。”
谢天歌“啧”了一声,手指轻轻敲着下巴,飞快分析起来:“那就不是怪我弄丢了他那只百年老龟……大概是进了宫,知道了这小半年我在宫里的‘壮举’?”她掰着手指数,“要么是昨晚把曲长平踹进莲花池的事被知道了,要么是知道我撒谎说今日休息不用去尚学堂……”
越想越不妙,她猛地一拍桌子:“不行!现在去见他,我肯定要挨军棍!”
吴嬷嬷还没反应过来,谢天歌已经一把抓起桌上的红色披风,往肩上一甩,三步并作两步冲到窗边,推开窗棂,探头往外看了看。
“小姐!您别——”
“嬷嬷,你就说没找着我!”谢天歌回头冲她狡黠一笑,话音未落,人已经翻了出去,轻盈地落在院墙上,再一跃,便消失在吴嬷嬷的视线里。
吴嬷嬷急得直跺脚,可哪里还拦得住?只能叹气摇头:“这丫头,闯了祸就跑,真是……”
——
谢天歌一路小跑,直奔马厩。
“小白!小白!”她远远就喊。
马厩里,一匹通体雪白的骏马闻声抬头,打了个响鼻,似是在回应她。
谢天歌咧嘴一笑,冲过去解开缰绳,拍了拍马脖子:“走!咱们去军营避避风头!”
她翻身跃上马背,双腿一夹马腹,白马立刻撒开四蹄,如离弦之箭般冲出谢府后门。
守门的府兵只觉眼前红影一闪,再定睛一看,哪里还有人影?
“刚才……是不是小姐出去了?”
“嘘!就当没看见!”
——
白马疾驰,谢天歌伏低身子,红披风在风中翻飞。
她一边策马,一边自言自语:“先去军营躲两天,等爹气消了再回来……反正大哥二哥肯定也在那儿,他们总不会见死不救!”
她越想越得意,忍不住笑出声。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
谢淳此时正站在书房窗前,手里捏着一份明黄色的册子,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谢、天、歌!”他一字一顿地咬牙道,“你最好躲得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