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在一种新奇而微妙的平衡中悄然滑过两天。
自从那场“泡面庆功宴”和“牵手特训”后，林小凡和星野雨之间的空气似乎总是漂浮着一些看不见的、甜甜的、又让人偶尔手足无措的颗粒。
两人依旧睡在各自的“领地”——床和地铺。早上依旧会为早餐是吃面包还是楼下包子铺的肉包进行一番毫无营养的“讨论”（最终通常是各买各的）。林小凡依旧会花大量时间坐在电脑前，只是现在偶尔会分心留意一下旁边那个在地铺上刷手机、看动漫或者摆弄cos假发的女孩。星野雨也依旧会对各种廉价零食和外卖充满热情，并且坚持不懈地用她破碎的中文试图让林小凡理解“可尔必思”和“养乐多”之间的伟大区别。
但有些东西，确实不一样了。
比如，林小凡发现自己囤积的泡面消耗速度显着下降，因为星野雨会指着手机上的美食图片，用亮晶晶的眼神看着他：“小凡，我们今天吃这个好不好？”然后他就鬼使神差地下了单。家里的垃圾袋也换得更勤了，因为大小姐似乎点亮了“网购狂魔”的隐藏属性，各种稀奇古怪的小零食、家居用品、还有疑似cos服辅料的包裹开始零星出现在门口。
再比如，星野雨发在社交账号上的内容，除了精致的cos照片外，偶尔也会出现一些模糊的、背景是林小凡电脑屏幕或半个外卖盒子的日常随拍，配文总是带着“(′w｀)”之类的颜文字和“平凡の幸せ（平凡的幸福）”之类的感慨，引得她的粉丝们在评论区各种猜测和起哄。
最大的不同，体现在出行上。
之前每次出门，无论是去管理局还是去超市，两人都下意识地保持着半米以上的安全距离，一前一后，像是不小心同路的陌生人。现在，虽然依旧不会并肩携手那么夸张，但距离无形中拉近了许多，偶尔星野雨看到什么新奇的东西（比如路边下象棋的大爷或者摇着尾巴的小狗），会很自然地拽一下林小凡的袖子让他看。
“小凡小凡！见て！あの犬、可爱すぎる！（小凡小凡！快看！那只狗，可爱过头了！）”
林小凡则会一边吐槽“有什么好看的，不就是中华田园犬吗”，一边下意识地放慢脚步配合她的节奏。
这种变化是潜移默化的，直到第三次需要一起出门补充库存（主要是星野雨的零食库和家里的纸巾）时，才变得格外明显。
超市离小区不远，过一个十字路口再走几百米就是。
下午的阳光不再那么毒辣，微风拂过，带着夏末初秋的暖意。两人并排走着，星野雨兴致勃勃地规划着要买哪种新出的薯片口味，林小凡嗯嗯啊啊地敷衍应着，心里却在盘算着要不要趁机囤点肥宅快乐水。
走到十字路口，恰好赶上红灯。
两人停下脚步，身边渐渐聚拢起几个同样等红灯的行人，还有一个骑着电动车的外卖小哥停在最前面，显得有些拥挤。
一辆公交车呼啸着从面前驶过，带起一阵风。星野雨下意识地往林小凡身边靠了靠。
红灯读秒的数字缓慢跳动着。
就在这时，旁边一个急着赶路的大妈似乎没站稳，不小心从后面轻轻撞了星野雨一下。
“呀！”星野雨低呼一声，身体微微一晃，脚下踉跄半步，眼看就要踩到马路牙子下面去。
“小心！”林小凡几乎是想都没想，右手立刻伸了出去，一把抓住了星野雨的手腕，稳住了她的身形。
他的手心温热，带着一点因为常年玩游戏而留下的薄茧，牢牢地圈住了她纤细的手腕。
星野雨惊魂未定地靠着他站稳，另一只手下意识地拍了拍胸口：“ありがとう…（谢谢你…）”
撞人的大妈连忙道歉：“哎哟不好意思啊姑娘，没站稳没站稳。”
“没事…”星野雨摇摇头，表示没关系。
一场小小的意外就此化解。
绿灯亮了。
身边等待的人群开始流动，外卖小哥的电动车第一个窜了出去。
林小凡松开了握着星野雨手腕的手，刚想说“走吧”，却感觉到自己的手掌里，悄然滑入了几根微凉、柔软的手指。
他猛地一愣，低头看去。
是星野雨。
她没有像之前那样只是拽他的袖子，而是轻轻地将自己的手指，试探性地、带着一点点不易察觉的颤抖，塞进了他刚刚松开的手掌里。
然后，微微收拢，握住。
她的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起红晕，眼睛看着前方不断跳动的绿色小人信号灯，小声地、用几乎被车流声淹没的音量催促：“信号…変わったよ…走吧…”
林小凡的大脑像是被瞬间格式化的硬盘，一片空白。所有的思维、所有的吐槽、所有的宅男防御机制，在这一刻全部宕机。他能感受到的，只有掌心那柔软微凉的触感，和她指尖那一点点小心翼翼的力度。
身体仿佛有自己的意识。
在他的大脑反应过来之前，他的手指已经本能地收拢，将那几根试图靠近的手指，轻轻地、却坚定地回握在了掌心。
比“特训”时更自然，也更…亲密。
“嗯…走了。”他听到自己的声音有些发干，视线也不敢看向旁边，只是盯着前方的路，迈开了脚步。
星野雨没有再说日语，只是低着头，乖乖地被他牵着，跟随着他的步伐，一起走过了斑马线。
她的手很小，很软，乖乖地待在他的掌心里，像一只收敛了翅膀的小鸟。
阳光透过行道树的缝隙，在路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他们的影子在身后被拉长，交错在一起，手拉手的部分显得格外清晰。
过了马路，林小凡也没有立刻松开。
星野雨也没有抽回手。
两人就这样，保持着牵手的姿势，一路沉默地走到了超市门口。
超市的自动门打开，冷气混着各种商品的味道扑面而来。
仿佛被这冷气惊醒，林小凡这才像是触电般，猛地松开了手。
掌心瞬间变得空落落的，只剩下残留的、属于她的微凉温度和细腻触感。
“那、那个…去推个车…”林小凡眼神飘忽，指了指旁边的购物车，耳朵尖红得几乎要滴出血。
“う、うん…（嗯、嗯…）”星野雨也飞快地把手背到身后，指尖悄悄捻着，仿佛也在回味刚才的温度，脸颊红扑扑的，像是熟透的苹果。
两人各自心虚地别开脸，都不敢看对方。
但一种无声的、甜甜的、怦然心动的氛围，却紧紧环绕着他们，比超市里的冷气存在感强多了。
接下来的购物过程，就在这种微妙又暧昧的气氛中进行。
林小凡推着购物车，星野雨跟在旁边，两人之间重新恢复了一点点安全距离，但那种无形的牵绊却好像变得更紧了。星野雨往车里放零食和饮料的时候，会偷偷看一眼林野凡的反应。林小凡一边吐槽“又买这么多垃圾食品”，一边却还是默默地把车推向了膨化食品货架。
甚至在经过冷藏柜时，星野雨拿起一瓶“可尔必思”，试图再次安利：“小凡，真的不试试这个吗？比养乐多好喝哦！”
林小凡看着那瓶日文包装的饮料，又看看她期待的眼神，鬼使神差地点了头：“…行吧，尝尝就尝尝。”
结账的时候，收银阿姨看着他们车里一大堆零食和唯一一瓶画风不同的可尔必思，笑着打趣：“小伙子，对女朋友真好，全是她爱吃的。”
若是以前，林小凡肯定会立刻跳起来反驳“不是女朋友”。
但这一次，他只是摸了摸鼻子，有点不好意思地“嗯”了一声，没有否认。
星野雨在旁边听到了，低下头，嘴角却控制不住地向上扬起，悄悄地、小心地，用指尖勾住了林小凡推着购物车的右手小拇指。
很轻的一下，一触即分。
像是一个心照不宣的小秘密。
林小凡的身体僵了一下，随即，一抹自己都没察觉的笑意，悄悄爬上了他的嘴角。
回去的路上，夕阳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虽然没有再牵手，但并排走着的距离，似乎比来时又近了一点点。
第一次，真正的，自然而然的牵手。
好像…发生了就是发生了。
没什么惊天动地，却在心里漾开了一圈又一圈，久久无法平息的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