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刚漫过万藤亭的顶,藤信站的石桌上就结了层薄霜。混种芽的新叶裹着霜,却透着股执拗的绿——叶面上的“藤之灵”眼纹凝着冰,在光里折射出细碎的彩,像藏了串星星。冰原巫医正用兽骨梳轻轻扫去霜花,梳齿划过叶瓣的弧度,竟和北境雪橇的轨迹重合,引得技术员举着记录仪追着拍。
“昨夜雪下得急,”巫医指着亭柱上的冰纹,“这是北境的藤信变的,说部落的藤环编好了,就等融雪后让驯鹿送来。”她往混种芽根边埋了块冰原的“寒玉”,玉上的冻纹遇暖化开,慢慢显出个“盼”字,被新藤的须立刻卷住,像怕它跑了似的。
波斯商人的白骆驼驮着捆西域的“织梦藤”,藤条细如发丝,在晨光里泛着银光。“这藤能编进梦里,”他教孩子们把藤丝缠在紫藤枝上,“你想谁了,就对着藤丝说句话,梦就能顺着藤脉飘过去。”小丫头立刻凑过去,小声说“想西域的小姐妹了”,藤丝突然亮了亮,缠得更紧了。
科技城的技术员支起台“显梦仪”,镜头对着缠满织梦藤的紫藤。屏幕上渐渐浮现出画面:西域的孩童正围着新抽的藤芽跳,北境的雪地里,驯鹿拉着载满藤环的雪橇跑,连科技城的实验室窗台上,都摆着盆缠着信号线的紫藤。“这不是仪器的功劳,”他摸着屏幕笑,“是藤在把咱们的念想,织成同一个梦。”
护藤卫们在藤信站周围搭起木架,将冰原送来的兽皮、西域的织梦藤、本地的紫藤花混在一块儿编,编着编着,竟成了面镂空的屏风,风穿过时,漏下的光影在地上拼出“团圆”两个字。老卫长往屏风缝里塞了把跨路花籽:“让花也跟着梦走,等开春,这屏风上就能开花了。”
斑蹲在显梦仪旁,往陶瓮里倒了些“藤语酒”。酒液接触屏幕的瞬间,画面里的藤芽突然同时拔高半寸,西域的驼铃、北境的鹿鸣、科技城的齿轮声,竟在酒里融成了段调子,像首没谱的歌。“柱间当年总说,好念想能酿成酒,”他举杯对着晨光,“你看这酒里的梦,比任何信都实在。”
小丫头的成长册上,屏风的光影里多了许多小小的人影:西域的孩子举着藤环,北境的幼崽牵着驯鹿,科技城的技术员捧着紫藤盆,都往藤信站的方向走。她笔尖沾了点织梦藤的银粉,画出来的人影边缘泛着光,像在慢慢走近。
日头升高时,织梦藤突然簌簌落了些银粉,落在每个人的发间。波斯商人笑着指:“这是梦在打招呼呢。”话音刚落,显梦仪的屏幕上,所有的人影都走到了藤架下,伸手互相拉着,像在说“快了,就快到了”。
混种芽的新叶在此时舒展开,“藤之灵”的眼纹弯成了月牙,叶尖的露珠滴落在屏风上,晕开的水痕里,竟浮出朵完整的紫藤花,花瓣上写满了各方的字迹——北境的符文、西域的字母、本地的汉字,都围着花心的“等”字转。
暮色里,屏风的光影渐渐淡了,织梦藤的银粉却亮得更甚。小石头把成长册平放在藤下,让银粉落在“团圆”两个字上,像给这未到的相聚,撒了把星星做的糖。
你忽然明白,有些等待从不是空落落的盼,是藤在土里织网,梦在风里铺路,所有惦记着藤的人,都在同一片光影里走着,一步一步,往那个藤荫下的约定靠近。而那株混种芽,正踮着脚往屏风外望,像在说:别急,梦快织完了,人就快来了。
夜色浸凉时,织梦藤的银粉突然在显梦仪屏幕上凝成细网,网眼里浮出片小小的雪花——是北境的驯鹿群正踏雪而来,领头鹿的角上缠着紫藤枝,枝上挂着个冰雕的藤环,环里冻着朵雪绒花。
“它们在梦里提前赶路呢。”冰原巫医往火盆里添了块松脂,火光映得屏风上的“团圆”二字暖融融的。混种芽的根须突然往火盆方向探了探,在泥土里织出个小小的暖巢,巢里躺着颗鸣沙珠,珠内的风声变得柔和,像在给梦境里的驯鹿唱安眠曲。
波斯商人的白骆驼突然站起,驼铃晃出急促的响。回音草里传来西域的急报:织梦藤在那边的藤架上开出了银花,花瓣落进商队的行囊,竟变成了一张张藤叶形状的地图,直指藤信站的方向。“这是藤在给他们引路,”商人往织梦藤上浇了点藤语酒,银丝立刻抽出新条,往显梦仪的镜头里钻,像要钻进梦里搭座桥。
科技城的技术员盯着屏幕,手指在记录仪上飞快地敲:“北境的冰雕藤环正在融化,雪绒花要醒了!”话音未落,屏幕里的冰环“咔嚓”裂开,雪绒花舒展花瓣,花蕊里飘出片冰晶,落在领头鹿的角上,瞬间化作个小小的“到”字。
护藤卫们正用兽皮擦拭屏风上的冰纹,老卫长突然指着其中一道纹笑:“这不是北境的路吗?驯鹿群正顺着这纹往这儿赶呢!”众人凑近看,冰纹果然在火光里缓缓流动,像条发光的河,河面上漂着无数个小小的藤叶灯,每盏灯里都映着张笑脸。
斑往陶瓮里丢了块寒玉,酒液瞬间泛起冰花,却在接触到混种芽的根须时融成暖水。“柱间当年说,梦和现实就隔着层藤叶,”他用指尖沾了点酒,往显梦仪的镜头上抹,“你看这冰花化的水,不就是梦里的雪,落到了咱们的土里?”
小丫头趴在石桌上睡着了,成长册摊在一旁,梦里的口水打湿了画纸,晕开的墨痕里,竟长出株小小的织梦藤,藤尖缠着个模糊的人影,像是在拉她的手。混种芽的新叶轻轻覆在她的手背上,叶面上的“藤之灵”眼纹慢慢闭上,像在守护这场沾着墨香的梦。
夜半时,显梦仪的屏幕突然暗了,织梦藤的银粉却亮成一片光海。光海里,北境的驯鹿、西域的驼队、科技城的飞行器,都在往藤信站的方向汇聚,速度越来越快,影子越来越清晰。鸣沙珠在土里发出震耳的响,像在倒计时。
斑往屏风后看了眼,老藤的主干上,不知何时缠满了新抽的织梦藤,银丝在夜色里织出个巨大的藤环,环上的紫藤花正一朵接一朵地开,每朵花里都嵌着颗星星似的光。
“快了。”他轻声说。
混种芽突然抖落所有的霜,在光海里挺得笔直,叶尖的露珠化作道银线,射向屏风上的“团圆”二字——那两个字被银线一穿,竟活了过来,顺着织梦藤的银丝往上爬,最后嵌在巨大的藤环中央,像块闪着光的印章。
而石桌上的成长册,被光海照得透亮,晕开的墨痕里,小丫头画的人影正慢慢清晰,伸手就能触到藤环的边缘。